不消一炷香的功夫,蘇府內所有的人都被帶走,時隔多日,蘇府的門終于又打開,卻是與往日完全不同的景象。而這一次關上,大門上還多了兩張白色的封條,想要再看見這門打開,就不知會是何年何月了。
被推出去的蘇淺汐在靈嬋鎖門的一瞬便被忘川帶離了長安城,來到了從前她過生辰的那片草地。這里離蘇家足夠遠,平日也少有人來,而且為了保險起見,忘川還特地圈出了一塊設上了結界。蘇淺汐本以為,下次再來這是她生辰之時,卻不想時過境遷,便已是滄海桑田。
這里的一花一草還保留著原來的樣子,與他們上次來時并無兩樣,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唯一發(fā)生變化的,怕是只有蘇淺汐的心境了。
她的手里緊緊攥著靈嬋給她的包裹,一路低著頭默不作聲,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忘川也不作聲,默默跟在她身后。在他的認知里,女人不開心的時候,千萬不能惹,因為他已經收獲了關于這方面的無數次的教訓了。
蘇淺汐徑直走進了那間小房子里。這是她和忘川的秘密基地,她五歲生辰時在這里用泥土堆了一個小房子,但忘川實在接受不了那房子的樣子,便施法變了一間真的房子出來。反正旁人又看不見,這房子便一直保留了下來,這充滿著蘇淺汐所有童年美好回憶的地方,如今竟變成了她的避難所。
打開包裹,里面有幾件顏色不鮮艷的衣服還有些吃食,除了靈嬋的一封信,還有一個小瓷盒,十分不起眼,打開一看,里面竟是胭脂。
蘇淺汐盯著那信看了許久,才打開了看。
“小姐,這包裹里都是我一早便準備好的,那盒胭脂,是為掩蓋你額間那胎記準備的,你那胎記太過明顯,整個長安城幾乎無人不識,所以你千萬要小心。以后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學著保護自己了?!?p> 看到這,蘇淺汐的眼角便濕潤了,不是她有多喜歡哭,而是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這個細節(jié),靈嬋卻已經給她想好了解決之法......連忘川都在一旁忍不住道:“她待你......是真心好?!?p> 其實要想掩蓋住她額間的胎記,忘川施個法便可以了,只是靈嬋不知道他的存在。更何況若不是為了頂替蘇淺汐,她大可以一走了之,救命之恩什么的,來日再報也未嘗不可。只是這平白無故丟了個大小姐,官府勢必又要弄得滿城風雨了,與其如此,還不如就讓他們以為蘇淺汐已經被抓,也省去了不少麻煩。只是她自己,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牢獄內。
靈嬋在來的路上都擺足了大小姐的架子,就連進這大牢都是挺直腰板走進來的。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認出她,這也讓她松了一口氣。畢竟沒有什么,比保護好小姐更緊要的了,雖說這法子不能瞞一世,但至少還可以瞞一陣子。
獄卒鎖好牢門后,便離開了。靈嬋所在的,是專為關押犯重罪的官員特設的,但凡是被關押在這的,原本都是朝廷命官,除了已經被斬首的,剩下的都是準備秋后行刑的。
牢房里有張小木桌,桌上放著一盞已經燃盡的油燈,靠墻的是一張土炕,上面還鋪著一張薄毯,三面都是石墻,倒和那毯子的顏色十分相配。這里的條件比一般的牢房要好得多,也算是給那些官員們最后的體面。
靈嬋走到木桌旁,簡單收拾了一下,這里還算整潔,桌上也沒有灰塵,像是不久前還有人住過一般。她沒敢摘下面紗,生怕一個不小心便露了餡。
“這么快便又來新人了?”
靈嬋一驚,轉過身,卻并無他人。那聲音是個男人,語氣有些輕蔑,諷刺意味十足。
那便只能是從別間牢房里傳出來的了。靈嬋瞬間警惕了起來,她停下手里的動作,輕輕地走向一面石墻,試探性地問:“閣下是誰?”
從那面石墻后傳來了一個男人詫異的聲音:“女的?”
“禮部尚書蘇南塵之女,蘇淺汐?!?p> 在沒有確定對方身份時,她就是蘇淺汐。
只要她還在這個牢房內一刻,她就是蘇淺汐。
那人沉默了一下,輕笑道:“坊間傳聞,禮部尚書蘇大人勤政愛民,膝下有一女,出生時眉間有一彼岸花形的胎記,在她滿月之日曾有一老道預言,她會給蘇家?guī)聿恍?,如今你到了這里,倒也是證實了那老道所言不假?!?p> 這話乍一聽是玩笑,可也是在暗示她今日的種種皆因蘇淺汐而起。靈嬋的心里并無波瀾,這預言在她剛到蘇府時聽府里丫鬟們說起過,那時候她便覺得荒謬至極,又怕蘇淺汐難過,便警告他們不許再傳。今日她倒還十分慶幸聽到這話的是她,若是蘇淺汐,怕不知會有多傷心。
“清者自清,若有一日這種毫無根據的江湖傳言也能成為呈堂證供,那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一點上靈嬋可算是得到了蘇淺汐的真?zhèn)鳌?p> 那人沒再出聲,靈嬋也不在說什么,便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她四周望了望,幾乎是封閉的。她并沒有在意這些,反而開始擔心。
此時此刻,小姐在哪,她已經離開長安城了嗎?
蘇淺汐已經水米不進三天了。
自那日來到這里,她就縮在角落里,一句話也不說,什么事也不做。忘川也是個沒話的,他不會勸人,也不會安慰人,唯一會的就是保護她,只是她現在,需要的似乎并不是這些。
忘川進來看到的景象,依舊與之前無異。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卻一口沒動,蘇淺汐蜷縮在床腳,雙手環(huán)住自己,一動不動。
他徑直走到蘇淺汐身邊,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溫柔地道:“都三日了,你多少也要吃點東西。”
蘇淺汐抬頭看了看忘川,目光柔和,嘴角微揚,和以往冷冰冰的樣子不太一樣,勉勉強強算是有了表情。不過,也就只看了一眼,她就重新低下了頭,雖然今天的阿川和以前不太一樣,但她依舊沒有心情去在乎這些,她現在滿腦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救爹和靈嬋出大牢。但是,她不知道,她從未接觸過這些。
“阿川,我真的沒胃口,你別管我了?!?p> 而看到依舊沒什么精神的蘇淺汐,忘川心里卻十分摸不著頭腦:“明明都是按月老教的做的,她怎么還是這個樣子,是我什么地方做錯了?”
他開始仔細回想。
昨日,忘川實在看不過蘇淺汐整日這般頹廢的樣子,自己又不懂這人界的恩怨情仇,便只能去問月老。雖說這并不在他的任務范圍之內,但......多多少少也會有些于心不忍。
月老廟里只有零星的幾個人,一旁的樹上卻系滿了紅布條,上面寫的都是前來求取姻緣的人們的心愿,樹下還有好幾棵曼陀羅,此時正值它的花期,白色的花朵開在叢中,美麗卻不妖艷。忘川找到月老時,他怔怔的望著那幾朵花,完全沒注意到忘川的到來。
“看來月老真是對曼陀羅花情有獨鐘啊?!?p> 身后不知何時出現的忘川打破了月老的思緒,他轉過身,看到熟悉的面孔,才稍稍舒了一口氣。
“情有獨鐘談不上,只是覺得有些別致罷了?!?p> 忘川輕笑:“這院里花色繁多,月老卻偏偏只對這一株出神,若我沒有記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月老還要說此花對您并無其他嗎?”
他指的,自然就是他前幾次來月老廟拜訪時,所看到的。他不止一次來過這里,自然也就不止一次見到月老對著曼陀羅花發(fā)呆的樣子。
瞞不下去,自然就不必再瞞了。月老沒有否認,便是默認。他笑瞇瞇地問:“此次你又是為何而來???”
忘川也不再追問,畢竟為了日后好相見話不能說的太滿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再者說,天界幾乎沒有誰是一點過去都沒有的,當然這不包括他。
“這一次自然也是為了那孩子?!?
沐立夏
圣誕節(jié)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