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棉花種子
那掌柜穿了身藏青色的錦袍,見狀就隨便往破碗里扔了兩個銅錢。
但寧大福興許是嫌給的少了,并沒有就此作罷,而是在旁邊一直的糾纏。
掌柜就不在理會了,等被擾的煩了咒罵一句,氣惱的一拂袖,正巧打掉了乞丐手里的碗,碗掉在青石板的路上,摔的四分五裂。
兩個銅錢也蹦跶著滾出去好遠。
其中一個碎片又被裝貨的苦力踩到,穿著草鞋的腳指頭立刻被割了一個口子,鮮血直流。
苦力哎呀一聲,肩上的麻袋就掉到了地上。
綁的草繩許是有些松了,竟被摔的開了,嘩啦一下,半袋子的種子都撒了出來,直往河里竄。
寧彎彎仔細一瞧,那一顆顆的種子上全裹上了一層白,立刻就認了出來。
我的天!這是棉種!寧彎彎差點沒激動的痛哭流涕。
她這一輩子見過的唯一一個棉花制品就是剛出生的時候包自己的那個小包被。
那還是她哥小時候用過的,后來她又傳承給了小清晨。
到現(xiàn)在還在她娘的柜子底當寶貝一樣放著呢,前段時間一個平時走的比較近的本家親戚新添了個大胖小子跟她要都沒舍得給。
可見棉花在這個世界底層人民中的金貴程度。
沒有棉花,百姓平時穿的衣服大多是用葛和麻這兩種植物的纖維織出來的布做的,外觀的有點類似于前世那種老粗布,透氣保濕,但保暖性極差。
寧彎彎也終于明白了老話說的冬日里苦寒,塞北苦寒到底苦在了哪里。
沒有棉花,到了冬季,富貴人家還好,穿的是皮毛,窮苦人家就慘了。
衣服里面塞的是柳絮、蘆花,床上鋪的是稻草。
過敏?在凍死面前那是不存在的!
唯一令她驚訝的就是原來羽絨服這個概念這時候就有了,窮苦人家家禽的毛也是舍不得扔的,衣服里填充鴨絨鵝絨也很常見。
就是沒有鎖絨技術,一脫衣服畫面比較美,而且消毒去味也是大問題,弄不好的話會臭的熏人。
那掌柜見棉花種子撒了神色十分緊張,往周圍看了幾眼,見沒人注意,才指著寧大福罵。
“賤民!活該你當乞丐,臉扔地上討吃的!我說你就沒一點的眼力勁嗎?給了你兩個銅錢了還跟個狗皮膏藥似得恨不得賴到身上不走!這下好了,傷了人,我看你拿什么賠!”
他語氣雖是非常氣惱,卻又像是顧忌什么一樣,壓著并沒有很大聲。
寧大福忙把兩個銅錢撿起,拉著三丫倉皇的躲到路邊,動作太急還把三丫拉的一個踉蹌。
嘴角卻是撇著猶自辯解:“那碗還不是你掃到地上的,你還該賠我個碗嘞!”
莊戶人家的習俗,一個村子里同姓氏的叫做一家子。
當然,一家子里也按血緣有遠近親疏。
寧彎彎老爹跟寧大福的關系就是遠到翻族譜找同一個祖宗都得翻半天的那種。
除了寧彎彎經(jīng)常帶三丫玩之外兩家大人平時并沒有什么交集,不過就是逢年過節(jié)祭祀祖先的時候打個照面,族里誰家有個紅白喜事的時候大家一起去幫個忙僅此而已。
那掌柜的一聽他這話都給氣笑了,指著灑滿地的棉種道:“就你那破碗你也好意思說,你知道這是什么嗎?這是棉種!棉花!你知道棉花是什么嗎?你知道這東西有多金貴嗎?把你這一身骨頭拆了論斤賣都不值撒出來的這一點種子的錢!”
那掌柜瞧著也不是什么惡人,說了兩句就實在懶得浪費時間,一邊招呼那苦力去處理傷口,隨手又招呼了一個正扛著麻袋經(jīng)過自己身邊的苦力來收拾棉種,一邊揮袖子趕人。
“滾滾滾!算我倒霉,不跟你計較,麻溜的滾遠一點,別在耽誤我卸貨,在弄出事來看我不把你綁了送官!”
寧彎彎讓綠青給自己整理了下頭發(fā),使勁搓搓臉,露出個最甜最甜的笑來,用最軟糯的聲音湊上去拉著那掌柜的衣袖套近乎。
“掌柜伯伯,您怎么一大早的才卸貨呢?是趕了夜路嗎?我爹爹說夜里水路是很危險的,以后可不敢了哦,家里伯娘和哥哥姐姐會擔心的,一定要乖乖聽我的話哦,他們肯定日日都盼著您平安回去呢!”
綠青搓了搓渾身的雞皮疙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家姑娘那張嘴呦!
能把人罵死,又能在把人哄的還陽,沒一定的抵抗力是吃不消的。
突然間被提及家人,掌柜的心頭就是一軟。
低頭一瞧,八歲的小女娃水靈靈的,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頓時氣就消了,摸了摸寧彎彎頭頂?shù)陌l(fā)鬏和顏悅色的回答。
“伯伯記住了,伯伯沒有趕夜路,這是昨晚誤了時辰,到的太晚了,就沒有卸船?!?p> 寧彎彎笑的眉眼彎彎,用甜的發(fā)膩的聲音繼續(xù)問。
“掌柜伯伯,您這是棉花的種子吧?是要運往哪里的呢?”
掌柜驚訝的問:“小娃娃你是怎么認出來這是棉種的?據(jù)我所知白沙鎮(zhèn)可不種這玩意,能認出來的沒幾個?!?p> 寧彎彎眨巴眨巴眼,擺出個最萌的表情。
“因為我是天下第一聰明啊!”
她超驕傲,小孩子那種解開一個問題就自認為了解了全世界的驕傲。
說罷繼續(xù)顯擺道:“我不光認識,我還知道怎么種呢!我爹說了,挖個坑,埋點土,數(shù)個一二三四五,種一畝,白一片,其實這事挺劃算!摘下來,彈一彈,做成棉衣很簡單!”
她不光說,還帶手勢跟表情,那掌柜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看不出來這還是個‘老莊稼把式’呢!”
笑完才回答她的問題。
“我這棉種是打西邊的膠州運過來的,要運到北邊的的安定府去,在往那邊走啊就沒有水路了,所以得在這里卸船改走陸路,在有個五六日就到了。”
膠州是西北苦寒之地,而安定府按后世的叫法就是清平縣所屬的平州的省會城市。
在大邙朝的一線城市里排行靠前,比較富裕,兩州相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