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第二個周一，上午的專業(yè)課結束后，梅林教授稍稍與蕾雅聊了兩句，就匆匆告別離開。
他走得很快。當他的身影閃出教室門時，說著“再見”的蕾雅還沒放下剛舉起的手。
“哎……”蕾雅似乎愣了下，慢了半拍般放下手后，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轉而看向我：“梅林教授真是來去如風呀，嘿！”
“是呀，梅林教授這段時間應該很忙?！蔽肄D眼瞥見走到門口的舒亞他們也朝著這邊揮手，就趕緊回應：“啊，班長，下午再見。”
“好的！”舒亞應過一聲后，就和文森、瑞安和喬伊離開。
接著就傳來了一陣嬉笑聲……主要是文森的聲音，他正攬著舒亞似乎在說笑著什么，只是嚷嚷著“不要啦”的舒亞明顯相當抗拒，但瑞安和喬伊好像也加入了“戲弄”的行列……
于是，就在那陣男生的笑聲中，還夾雜著諸如“侍女班長”、“識相點就不審判你了哦”之類的戲謔聲，隨著那幾個推推拉拉的身影漸行漸遠。
感覺這次話劇之后，舒亞的風評恐怕會大受影響……
“嗯。伊珂，我們也走吧?！崩傺耪泻糁乙煌叱鼋淌?，然后說：“對，梅林教授最近很忙。他不是還有科研任務嗎？聽說必須在時限內完成。他近期壓力應該很大?！?p> “是科聯(lián)會碎石城分會那邊的相關科研主題嗎？”我邊走邊說：“7月底第一次到紅葉樓時，我們……聽到提姆先生和梅林教授的對話，好像提到要在一年內完成某些研究。按推算就是今年底或明年初，時間所剩不多呀?！?p> 說是“聽到”，其實準確講是“偷聽”……當時的我們先到紅葉樓會議室，就在某個角落，一墻之隔，通過打開的窗戶，剛好“聽到”那時在外面的提姆和梅林之間的聊天。
是哪些難以突破的科研瓶頸，讓梅林如此發(fā)愁？
回想他三年前那些讓提姆感到“驚艷”并至今頗為回味的論文，也許還有其他未公布的成果……
那么，就現(xiàn)在而言，考慮到超高密“新能晶”應該已經面世，不僅有指標駭人的“赫修斯”超高密白能晶，還有近似于液化超高密黑能晶制品的“異類針劑”，未來還需繼續(xù)攻堅的瓶頸或許就是“穩(wěn)定性”……假如是出于工業(yè)或商用，而不是“一次性毀滅”用途的話。
所以，新的技術突破，還可能涉及新“容器”、新引發(fā)劑和穩(wěn)定劑，以及其中的核心與關鍵所在……“新菌種”。
只是，如今的菌種實際都是某種有“缺陷”的后代培育品。
而最初的“天賜之物”，可能早已滅絕的“真神之種”，有可能再次被“發(fā)現(xiàn)”或“發(fā)明”嗎？
梅林當時的論文提到了某種可能性，卻不知實際進度與真實效果如何？
雖然，從目前匪夷所思的超高密黑白能晶人工制品反推，肯定是在某些關鍵領域有所突破，但難以控制的穩(wěn)定性問題似乎依舊突出。
也許是“可用”，但不“完美”？
而那就是梅林教授面臨的科研瓶頸？
嗯……
“應該是與科聯(lián)會分部有關，所以他近期白天有空的話經常過去，畢竟那邊的科研條件比較好?！崩傺耪f：“可能與‘新能晶’有關，聽他偶然提過這個詞，還有‘更穩(wěn)定’、‘更持久甚至接近永久’等等。他昨天晚上7點多來到紅葉樓，相比之前算是‘早了點’。而我剛好在辦公室看書，待得稍微晚一點，于是就見面了。后來我端茶送過去時，見到他在辦公室里低頭走來走去，還念叨著那些詞……不過，他沒有明確講究竟是什么事?！?p> 穩(wěn)定……這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所謂“持久甚至接近永久”……？
這不可能吧……那不就成了違背能量通則的“永動機”？！
不過……
“如果是達到某種不可思議程度的‘超高密’能量體，或許就能異常持久，再加上相對易維護性，也許真能‘接近’于永久……嗯，關鍵詞是‘接近’。”我回顧這段時間特別是昨晚與戴莎她們的“假想討論”，轉而對蕾雅說：“核心應該還是超高密‘新能晶’……比如更新一代的產品，需要相應理論上的突破，這大概就是梅林教授遇到的關鍵難題。”
“可能是吧。但梅林教授見到我進來后，就只是微笑著表示感謝。所以，我也不想打斷他的思路，就趕緊說再見走人了。哎，好像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嘿！”蕾雅自嘲般笑了起來，腳步也稍微加快了幾下，只是片刻后又慢了下來，緩緩收回笑容后，說：“希望梅林教授能盡早取得突破?？此侨魺o其事的笑容，總覺得有點難過呢。不僅是感受到他的壓力，也因為……我確實幫不了什么?！?p> 蕾雅的煩惱，我之前也聽她說過。
但確實，我們并非如蘇珊那樣了不起的天才，無法在學生時代就能取得“驚艷無比”的成果……哦，應該說，沒能像還在讀書的蘇珊與梅林那樣沖破層層障礙，攀上常人無法企及的科學高峰并摘下那朵“美麗花兒”。
這番不可思議的成就，根本就不可能復刻……甚至，就連“誕生”都不可思議。
可是，如果就此改變心態(tài)，是否也太過悲觀了？
蕾雅可能察覺到梅林笑容之下的愁悶，但深感無能為力之余，也被那種愁緒所“感染”……這可不好！
“誒，大小姐……”我跟上她的腳步，說：“科學的突破必然日益艱難，但梅林教授肯定不止一個人在努力，只是他可能作為某個團隊的核心人物，壓力會大一點。不過，相信梅林教授總會成功的，畢竟他也是天才啊，怎么會因一時的困難就消沉呢？至少，他的笑容是真誠的，不是嗎？所以，你就放心吧……哎，看你現(xiàn)在這悶悶不樂的樣子，連我都感到難過了，怎么辦？”
“噗……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辦，還能管你怎么辦啦！”蕾雅笑著抬起手揮了過來，說：“只是一時有感而發(fā)……好嘛?！?p> 一時而已嗎？
那就好。
我笑著點了下頭，任憑蕾雅那綿綿的手勢落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說：“看來，梅林教授還真是對紅葉樓蠻有感情。他總是在晚上回來這邊研究嗎？雖然這里硬件一般，但或許真能激發(fā)靈感與火花？”
“是呀，之前說過，這里就像是梅林教授的沉思空間，對他來說有著不凡的意義。”蕾雅點了下頭，淡淡地說：“因為，以前他和蘇珊學姐就待在并不專業(yè)的小樓里，依靠簡陋的儀器和少量素材，卻取得驚人的科研成就。這是見證過奇跡的福地，如有圣主的眷顧，所以……但愿也能在此刻給予梅林教授新的靈感與火花?！?p> 唉，如果蘇珊沒有中毒并昏迷至今的話，或許她能給予梅林更大的助力。
甚至，似有某種感覺，比如……也許蘇珊才是給予梅林靈感與火花的“關鍵”之人。
可是，蘇珊如今久居病房，無法再給梅林任何幫助……相反，這幾年乃至未來，可能都得依靠梅林的傾力支持與照顧。
那么，梅林“回到”紅葉樓“沉思”的意義是什么？
好像有點“奇怪”。
因為，剛剛所希望與祈愿的，實際上也只是一種美好但不現(xiàn)實的“期待”罷了。
當年蘇珊和梅林能在如此簡陋的科研條件下取得不可思議的成就，或許真有那么近似于“圣主的眷顧”……也就是“運氣”成分，但更關鍵的是那天才的頭腦與勤勉的鉆研。
那絕不是這個“普通”小樓所能給予的關鍵要素。
而現(xiàn)在，一位天才已陷入沉眠。
另一位天才……梅林，似乎也難以“復刻”那時的靈感與火花。
這肯定不是更好的科研條件所能彌補，無論是科聯(lián)會碎石城分會大樓，還是提姆說過要“引薦”的境外總會第七實驗室。
縱然擁有天量的更好素材“燃料”，卻像是少了那么一點點足以引燃的“科學火花”。
也許，這就是梅林如今所困惑與迷茫的，兩年前曾擁有過、現(xiàn)在卻仿佛“消逝”的……“靈感”，或許還有“運氣”？
所以，梅林“回到”紅葉樓……是在刻意“模擬”當年的某種“環(huán)境”，以尋回“熟悉”的感覺，好找回“靈感與火花”嗎？
這很玄乎，也不科學，但梅林也許……“相信”？
還是說……那棟小樓，存在某些寶貴的“遺留之物”？
呃……這番“假想”可就難以印證了。
而且，去過梅林三樓辦公室并做過“清潔”的蕾雅，好像也沒說過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
除了那臺神秘失蹤的輕便式能晶測試儀器……說起來，那是蘇珊和梅林當年取得“驚艷”成就前科研用的“普通”器材，也是提姆的主要資助之物。
總之，想了再想，還是感覺“奇怪”。
然后，說到梅林昨晚也來到紅葉樓尋找“靈感”，感覺他好像來的次數(shù)有點“密”？而且待的時間也比較長。
昨晚的情況我不知道，但前晚周六的時候，因為和戴莎、芙琳在紫櫻咖啡館聊得忘記了時間，回到學院后，一時“好奇”就走到了分會樓，發(fā)現(xiàn)二三層還亮著燈……而那時都已經過了晚上10點了。
如果梅林是像昨晚那樣7點后就來的話，那豈不是“沉思”了至少3個小時以上……甚至不止？
“梅林教授每天晚上都是7點后就過來紅葉樓嗎？”我問向蕾雅：“他通常都在那里待多久呀，是不是很晚才離開？”
“哎，真是……我說過自己都是提前走的，只是知道梅林教授這段時間經常來紅葉樓而已，不清楚他具體待到什么時候啦，應該不至于過夜就是了……”蕾雅嘟了下嘴，接著眨了一下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就馬上看過來，問：“嗯……伊珂，為什么你會那么問??？難道你在某天晚上見過他在紅葉樓？對了，你最近也是很晚才回到宿舍吧！我都睡著了……你好像也沒回來！”
呃，忘記蕾雅也是一個直覺“敏銳”的女生了……
不過，前晚回學院后再去紅葉樓的事，也沒必要瞞著蕾雅。于是，我就趕緊告訴了她。
“哦……周六晚上的紅葉樓，過了10點還亮著燈么……那應該就是梅林教授了?！崩傺劈c了下頭，說：“隔天周日早上，我還去了那里。他的辦公室還是很整潔，但小冰箱內少了些檸檬片。估計又是像之前那樣，他在臨走前自己洗刷杯子，并帶走垃圾之類。哎，不仔細觀察的話，都不知道他曾在晚上來過。其實……等到隔天我來收拾就好嘛?！?p> 嗯……
感覺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好像變得有點“刻意”了。
在紫櫻城的時候，因梅林教授家庭變故后搬家……但不知具體什么原因，總之，原本相對親密的鄰家兄妹就分離了一段時間。
如今，明明見面與接觸的機會多了，但又像是在人為制造彼此互不交集的時空……哪怕就在同一棟樓里，她是白天，而他卻是夜晚。
真是……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好像還不只是“坦率”的問題。
“什么呀，在那邊想著啥呢，伊珂同學，面色別如此嚴肅好嗎？”蕾雅似乎看出了我的“瞎想”，不滿地“哼”了一聲，然后說：“而且，你竟然那么晚才回到宿舍！得10點半了吧……唉，這已經不是違反門禁制度的問題，得小心安全呀！”
果然還是避不過這個坎啊……
我趕緊向她解釋：“因為，在紫櫻咖啡館剛好遇到了戴莎學姐和芙琳女士，聊得太久，都忘記了時間。幸好有學姐開車送我回來，否則過了11點都可能回不來……”
“唉，不要總讓人這么擔心嘛……雖然這里不像紅葉城那樣‘危險’，但新城區(qū)也是人氣寥寥，還是小心些好。”蕾雅輕輕嘆了一聲，說：“沒事的話就早點回來唄，我們可以喝喝茶，聊聊天，賞賞花，還能數(shù)數(shù)星星、看看月亮呀?！?p> “嗯，這樣也不錯！”我笑了下，但旋即想到別的事，就說：“可是，我有幾次回到宿舍……你已經睡著了?！?p> “哎呀，那你可以早點回來嘛，如果沒事的話?！崩傺篷R上說。
“不，我的意思是……”我停頓片刻，看著蕾雅，輕聲問：“你……沒事吧？以前好像都沒見過你那么早入睡……當然，9點也不算多早就是了。”
“沒事啦，能有什么事……大概就是因為天氣變冷，想冬眠了唄，嘿！”她笑著別開視線，同時催促著我趕路：“好啦，快走了，下午還得去紅葉樓排練呢?！?p> 嗯……“沒事”嗎？
那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