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容·神宗皇帝是個牛人。
別的方面兒不說，就如今百姓們應(yīng)季時節(jié)能吃到各種各樣的時蔬糧食，很多就是他派人遠遣重洋帶回來的。
可惜的是，如今離這位皇帝離世已近200年了，可后來的皇帝除了把各種蔬菜算是推廣到各家各戶外，它們的低產(chǎn)量依舊沒有什么進展。
再經(jīng)過前容末年的戰(zhàn)亂，不要說宴客，就算過年，吃得起豬肉的百姓仍然是少數(shù)。
民義食為天，老百姓嘛，就是為了一口吃的。
所以得知張家元宴客，好多人都暗暗期盼。
這不初八這天，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很多。
五姓村的規(guī)矩又重，不管是紅白喜事，習(xí)慣了全家上陣。
所以屋里屋外直擺了四十桌席面。
人一多，張家院里院外，真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窯洞里，劉二女忙里偷閑在跟張知慧說話，他們這兒也擺了三桌兒。
一桌除了她們倆人外，還有五房的張知壯媳婦兒宋氏和二房的張知康媳婦兒小趙氏。
張伯書、張金寶、小趙氏的兒子張學(xué)書、張知慧的兒子韓仲秋四個小男孩也坐了一桌。
最后一桌是給吉祥、如意還有伺候韓仲秋的奶娘韓奶娘、小丫頭滿月虛留的。
張家元夫妻倆直到初五才回來。
他今年升官兒了，時人講究衣錦還鄉(xiāng)，他倒想早點回來?？上В跻贿€得給上官拜年，若年前回來，來回奔波來不及不說還不夠折騰的。
所以便沒回來。
這一耽誤，有點兒交情的又?jǐn)鄶嗬m(xù)續(xù)的上門兒拜年來了。他總不能見了這個推了那個，人見得越多，回家的時間只能越推越后。
跟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張知慧和她女婿韓舉人、張家次老幼三代人。
別人都是熟的，張家次一家人劉二女卻是陌生的很。
這也難怪。
一個今年呆在村里。
一個常年呆在城里，連過年都不一定回來，可不是陌生的很。
不過經(jīng)過這么兩三天，彼此間不熟悉也熟悉了。
“來來來。伯書、學(xué)書都過來。給你們的壓歲錢，都收好嘍?！?p> 張知慧笑瞇瞇的派發(fā)紅包。
初五破五不能拜年，這個壓歲錢兒本該移到初六發(fā)，可她也是小輩給長輩拜年是大事兒。昨兒又在準(zhǔn)備今天的宴請，故而竟拖到了今天。
劉二女一看，也把準(zhǔn)備好的壓歲錢拿出來發(fā)了，然后向張智慧等羞澀的解釋：“錢不多，別嫌棄?！?p> 她今天本來不該坐席的。
比起大戶人家一有事情，愛用下人奴仆來做。莊戶人家做事也有一套規(guī)矩，他們更習(xí)慣用本家親朋。
不用掏錢不說，更能體現(xiàn)一家人的團結(jié)。
劉二女已經(jīng)做好了當(dāng)天忙碌的準(zhǔn)備，那知全不用。
張家元回來后決定請人幫忙。
畢竟他本來就是要宴請本家親友，讓他們自做自吃還有什么意思。
村里請人一般是不用錢的，大家都窮。張家元有錢也不敢出這個風(fēng)頭，沒的打破村里的規(guī)矩，引起眾怒。
可被請的人都很高興。因為忙完宴客后，他們也能按宴客的標(biāo)準(zhǔn)吃一頓，最后那些剩菜也能拿回去，給家人改善改善伙食。
如此這般劉二女等人可不坐到了席上。
張知慧笑了：“不嫌棄，不嫌棄。嫌棄什么？這可是長輩給的福氣，誰敢嫌棄?！?p> 最后那句說的霸道，劉二女三妯娌不由的都笑了。
發(fā)完了壓歲錢，張知慧把四個小男孩又打發(fā)回自己那桌兒去了，這里對著劉二女三妯娌感嘆：
“伯書和金寶變得真快，懂事有禮的我都不敢認(rèn)了。這才多長時間沒見，上了學(xué)就是不一樣?？粗麄儯叶几杏X自己老了?！?p> 她話還沒落，劉二女高興的勁兒立馬兒沒了。
這句話正中她的心病。
張伯書的變化有目共睹，她自然高興?？蛇@要是有前提，作為那個忍痛割愛的母親，那就是煎熬。
眾所周知，劉二女不是個會隱藏心事的人。
張知慧看著劉二女喪氣的臉色，心里十分懊悔。
這可正應(yīng)了那句話：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家都很熱情高興。
你說大過年的，大家都很熱情高興，她干嘛揭人傷疤找不痛快？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嗎。
她又悔又擔(dān)憂地問：“你沒事兒吧?！?p> 劉二女定定神，使勁壓制住心里的難受，搖搖頭：“沒事兒?！?p> 怎么會沒事兒。
張智慧看著劉二女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她也遭遇過這種婆婆要把兒子抱過去養(yǎng)的事。
可她有一個好娘家，所以結(jié)果自然不一樣。
只是同情歸同情，想要她為劉二女出頭那是不可能的。
誰讓她也是一個人呢，是人都會權(quán)衡利弊。
在爭兒子的事兒上，劉二女明顯屬于下風(fēng)，明知不可為而為止，那是傻瓜。
可她也會勸勸劉二女，這也是看在他們相識一場的份上。
“那就好。多了我也就不說了，讓自己好過點兒。誰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呀？你不心疼你自己，也心疼心疼你爹娘好歹養(yǎng)了你一場?！?p> “對?？撮_點兒?！毙≮w氏點頭贊同：“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認(rèn)真說起來，我和你比，也說不上誰比誰好過?！?p> 她是張家次的媳婦張趙氏的本家侄女，跟張志康是堂表兄妹。
張趙氏是獨女，他爹膝下就她一個子女。因為因為從小被他爹當(dāng)男孩培養(yǎng)，聊充兒子的緣故，她的性格很強硬。
張家次當(dāng)年名義上是娶媳婦兒，可實際上呢？自婚后一家子都住在趙氏的娘家，連過年都輕易不回來，跟上門女婿也沒啥兩樣了。
小趙氏嫁張知康，堂姑姑做了婆婆，娘家就是婆家。當(dāng)時多少人眼紅如今就有多少人看笑話：
丈夫是個病秧子，活著比死了還不如。
最起碼死了一了百了，活著幫不上忙不說，還是個大累贅。
唯一的一根獨苗兒，能給她安慰的兒子張學(xué)書又養(yǎng)在婆婆張趙氏跟前。
她倒是想親自教養(yǎng)，丈夫誰伺候？以婆婆的強勢那里容得下她丟下丈夫不管。
她當(dāng)時若想不開，真不知道已經(jīng)死過幾次了。
宋氏沉默著沒說話，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抱著自己的肚子。
劉二女感激地點點頭：“我知道，我明白。我就是心里委屈一陣罷了，過一會兒自己想開了就沒事兒了。你們不用擔(dān)心?！?p> 她們的話她聽進去了。
看著一邊兒玩兒的不亦樂乎，沒發(fā)現(xiàn)他們這桌的官司的四個小人兒，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之余也有些失落。
不一樣了。
以前伯書可是最粘她的，看她有什么高興、傷心，他總能知道?，F(xiàn)在他們一個屋里，卻……
上菜了。
還不等了劉二女從失落中走出來，幫忙的人按時端菜上桌了。
先上的是四個涼菜：涼調(diào)粉絲白菜、醋花生、涼調(diào)豬頭肉、木耳拌菜。
除了這個，還有四個熱菜：
腐竹炒肉、蘑菇炒肉、地皮菜炒雞蛋、豆角茄子燒肉。
四個純?nèi)澆耍?p> 紅燒草魚、丁碗肉、燒整雞、辣炒兔肉。
一桌兒12個菜，數(shù)大量大。
五姓村的習(xí)俗又是按人頭上桌，不論大人小孩，一桌只要四個人。
莊戶人再怎么著能也該吃飽了吧？
當(dāng)然若實在不夠，也不用著急。
還有一個大鍋菜。
最后大饅頭管夠，吃飽了還能兜著走。
當(dāng)然有菜就少不了酒水，男人們喝酒是必須的，女人們花樣就多了，杏酪、熟水、豆?jié){、紅糖水。
張知慧看菜上來了，趕緊大聲吩咐奶娘、吉祥、如意、滿月三個大小丫頭注意點孩子們。
男孩子調(diào)皮，別一不小心磕著、碰著、燙著了，那可非得心疼死他們這些當(dāng)娘的。
吩咐完，看著四個人聽令，一人照顧著一個孩子，挺有分寸，這才回頭招呼幾個嫂子吃菜。
劉二女看兒子那里安穩(wěn)，放下心來，便拿起筷子吃起來。
這菜在縣里最貴的飯館兒可能不算事兒，但在村里絕對是大排面，她吃的很香。
小趙氏、宋氏也吃的高興。
幾個人便喝邊吃，正吃的熱鬧著，忽然聽到院里一陣大聲的喧嘩聲傳來。
如意看了一下張知慧，出門兒去了，片刻回來。
“說吧，都不是外人?！睆堉鄯畔驴曜?，淡淡的開口。
“是?！比缫獠辉侏q豫，迅速的道：“是來了一個偷小孩兒的。剛才把一個客人的小孩兒偷了，哪知還沒出大門兒呢便被逮住了，這不鬧騰起來了?！?p> “而且”，她飛快的看了一下張知慧，又隱蔽的看了一眼張金寶，吞吞吐吐的道：
“……這個人是任家的親戚……被偷的孩子跟金寶差不多兒大小……”
“哪個任家？”劉二女不明白。
今天宴客的人，她心里大致有數(shù)，真沒有姓任的。
這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如意又看了眼張金寶，沒說話。
劉二女等人看著她那樣都愣住了。
是那個任氏？不會吧。
張智慧氣得立時把筷子摔了，怒吼：
“一群白眼兒狼！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是給誰找不痛快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能給金寶留點面子。”
她在韓家經(jīng)得陰私多，想的也多。
什么偷小孩兒的，偷金寶恐怕才是真的。
他們想做什么。
真以為是金寶的外家就沒人制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