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夜如白晝
蕭思遠神色震驚,喃喃道:“沐風,我突然覺得,我勸你的那些話,愚不可及?!?p>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他還勸沐風想開點,大言不慚地說不會出岔子。
洛風華也再難維持住面無表情:“恐怕,情況比我那些杞人憂天,還要糟糕。”
他們很難想象是什么樣的變故,會讓學堂緊急鳴了兩聲鐘。
雖然不知道與討伐赤心的行動有沒有關(guān)系,但是,即使那些高手全軍覆沒,也不會值得學堂在這深夜里通知所有學子到場。
學堂內(nèi)。
“老岑!你瘋了!”
“岑老不可??!”
幾名教頭拉住鐵了心思要去撞第三聲鐘的岑夫子。
但岑夫子劇烈掙扎,鐵定了心思要去敲那第三聲。
岑夫子雖然教的不是武學課程,但他并不是不通武藝的讀書人。相反,他實力極強,幾個壯年的教頭,都沒能拉的住他。
“起開!”他向來以古板老學究的形象示人,這一聲吼卻反常地粗暴。
“老岑,你聽我?guī)拙湓?,就幾句,聽完你想法若還不變,就盡管去敲鐘?!必撠煴械脑S教頭年歲較長,多少能在岑夫子面前說句話。
“有話說有屁放。”岑夫子語氣火爆,但終究停了。
許教頭語重心長:“老岑,咱們這些年輕人,可都是千挑萬選出的好苗子啊,尤其是這屆里前列的幾個。讓他們再成長一段日子,不用久,十年就夠了,我人族面對的局面恐怕就大不同了?!?p>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人族少一座青山城,他們還在,人族就有希望,你不能就這么把他們置于險地?!?p> 岑夫子怒罵:“果然是放屁,臭不可聞!他們再重,重不過這一城蒼生,培養(yǎng)他們就是為了今日能用上他們。我告訴你,就算這屆學子全都折進去,青山城也必須守住!”
說罷,岑夫子再不理他,其他夫子教頭反應(yīng)不及,竟讓他又去敲了一聲鐘。
他是學堂之首,他打定了主意,誰又能勸得回他?
“老岑你!唉。”許教頭重重嘆了口氣。
但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岑夫子手下沒停,又撞了一聲。
“老岑!”
無視其他夫子教頭,岑夫子眼中充斥著沉痛,卻毫不后悔。
如果有的選,他難道忍心嗎?
這些孩子,幾乎是他看大的。勤奮也好,憊懶也好,沉穩(wěn)也好,跳脫也好,沒有一個不是好孩子。
有些入學較早的,來的時候還跟他腰差不多高,現(xiàn)在已經(jīng)高挑挺拔,原本孩子樣的身體中早就撐出了男人的筋骨。
但現(xiàn)在,岑夫子必須要下決定,讓他珍惜的孩子們?nèi)ジ八馈?p> 他要命令這些孩子,像命令那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士兵一樣:即使拿命去填,你們也要把妖族擋在關(guān)隘之外。
他沒得選。
去大青山討伐赤心的所有高手都回不來,其中大部分都是青山城的人。而北邊的天原城,南邊的臨海城,自身難保,更不可能分出人手救援他們。
即使調(diào)來城內(nèi)所有能供他們驅(qū)使的高手依然不夠。
岑夫子雙眼滲出了淚水。
他活了這么多年,一直是個改不了的暴脾氣,無論遇到何種艱難險境,恐懼都不曾戰(zhàn)勝他,更是不會嚇得他哭哭啼啼。
但今日,他落淚了。
“鐺——”
短暫的停頓后,又響了一聲鐘。
洛風華和蕭思遠細細數(shù)著。
第三聲,第四聲……
第五聲。
如果說聽到第二聲鐘響,他們只是錯愕的話……
聽到這第五聲,他們?nèi)硪呀?jīng)被冬天的寒風侵襲到了骨子里,渾身發(fā)涼。
“學堂上一次鳴鐘五響,是什么時候?”蕭思遠問道。
這個問題,他心里是有答案的。但他還是想從博覽群書的沐風口中,得到一個和他印象里截然不同的確切答案。
他安慰自己:我課聽的其實也未必那么仔細,記錯了也說不定。
不然,事情就太可怕了。
“……百年前?!?p> 洛風華擊破了他的幻想。
自長青學堂成立以來,鳴鐘五響的情況,屈指可數(shù)。
上一次在百年前,是軍令,為了對抗妖沉山脈群妖。
如果不是情況真的緊急萬分,學堂是不會把他們這些前途無量但還過分年輕的有生力量投入到戰(zhàn)場上的。
兩人對視一眼,拔腿跑向?qū)W堂。
片刻延誤不得!
往學堂跑的,不止他們兩個人。
五聲鐘鳴,不僅是內(nèi)堂學子,外堂長期聽學的學子們,也必須馬不停蹄地趕過去。
街巷上,零零星星幾個狂奔的少年人,而后越來越多。
有幾個睡眼惺忪,衣服都穿的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在睡夢中被吵醒,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街巷上亮如白晝,本該是漆黑一片的安眠夜,各家都突然點燃了燈火。
父母擔憂地看著兒女們,卻不能阻攔他們,因為這是學堂的急令,不可違抗。
他們對二十年前的大戰(zhàn)還印象深刻。今日這五聲鐘鳴,敲打在他們心上,讓他們想到了慘烈的回憶。
很快的,他們心里就不光是兒女了,因為城主府也會馬上下令急召城內(nèi)學過武的人和沒學過武的適齡男子。
書院所有的學子都集中在了書院的廣場上。內(nèi)外堂分開站,蕭思遠也見到了楚恒之和幾個平時玩的好的同窗。
人還沒到齊,但本來喜歡嘰嘰喳喳閑聊天的少年人們,此刻卻變得寡言少語了起來。
夫子教頭們在高臺上,表情莊嚴肅穆。
突然,大門口跑進了幾個個頭不高的小男孩??吹剿麄兣苓M來,內(nèi)堂的學子們都皺了皺眉。
長青學堂招人以屆為線,但同一屆的來的時間并不一樣。他們這一屆,早的如霍天佑,家就住青山城,天賦卓絕,從小練武,早早就入了學;晚的如沐風,實力天賦更是高絕,自己來申請,也能入學。
這幾位小學弟就是內(nèi)堂下一屆的新生,別看年紀小,能打得過比他們大幾歲的外堂老生。
“媽的,夫子不會讓他們也上戰(zhàn)場吧。”
說話的學子名叫尹奇,他個子不高,體型偏瘦,頭發(fā)帶著棕色,一張娃娃臉,長了一顆小虎牙。平時他是個跳脫的性子,此刻竟也臉色陰郁地皺了皺眉。
雖然夫子還沒說,內(nèi)堂的學子們都猜的出來,知道自己此行是來干嘛的。
“那要看情況有多緊急?!泵嫒堇滟?,棱角分明,名為云錚的學子答道。
云錚的父母就死在二十年前的大戰(zhàn)里,對于戰(zhàn)爭的慘烈,他從來不抱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