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670）楚岳本來安排當值，但是臨了有人跟他換班到初三，他只好一個人呆在家里。
中午賽穆勒來了，見面就責(zé)怪道：“姆媽叫你幾次，你都說當值，我去南衙找你，他們說你上午被換回來了，害我白跑一趟。呵呵，你可從來不縱容這事兒，過節(jié)破例??？”
楚岳無奈笑笑：“哪里，他們有急事，我反正也無所謂?！?p> “還是沒有如梅的消息？”賽穆勒嚴肅面容問道。
楚岳嘆口氣搖搖頭，賽穆勒環(huán)顧楚岳的室內(nèi)，除了案上的文稿，就沒有一點軟和的地方，連炭盆里的火都半死不活。
“你這兒也太冷清了吧，走我?guī)闳ネ嫱??！?p> “去哪兒?。俊?p> “今天歌紅苑的雨溦軒對外開放，聽說那個雨溦小姐不光曲兒唱的好的，琵琶、古箏也是一流，人長得漂亮，舉止、談吐高貴，舞跳的也好，最重要的是能填詞作曲、吟詩作賦?！?p> 又是歌紅苑，上次楚浩提起的歌女就是她吧，楚岳心里的波瀾再次被賽穆勒掀起來，表面搪塞道：“你什么女人沒見過，一個歌女把你迷成這樣？”
“什么迷啊，我還沒見過呢。遲雨薇都紅遍整個長安城了，我也想去見識見識，平時要想見到她，沒有幾百錢打茶圍，根本見不著面。好不容易元日有福利，還不去看看？走吧我請客?！?p> 楚岳認為自己這輩子是不會跟那種地方沾上邊的，他一向嚴格要求手下，也嚴苛要求自己，甚至有些冷酷，但是今天他忍不住想去解開心中的疑惑。
“我先跟你說好，如果我覺得不自在，馬上就離開?！?p> “行，依著你，不過是去聽曲兒，又不是去平康坊逛風(fēng)月巷，緊張什么？你現(xiàn)在這樣，不去紓解紓解，遲早會憋出病來的?！?p> 歌紅苑所在的那條街上，不是茶樓、酒樓就是歌樓，滿地都是昨夜燃放的爆竹碎屑。到了街口卻忽然肅靜起來，只有幾家茶攤和飯館。就在轉(zhuǎn)角處有一座氣派的三層樓，樓上掛滿紅綢和大紅燈籠，門口熙熙攘攘，人來人往，高頭大馬、香車、美女。
楚岳和賽穆勒被領(lǐng)班熱情地迎了進去，賽穆勒去交錢拿了牌子，然后領(lǐng)班把他們帶到后院。
楚岳取笑道：“行啊，賽姆，你一個胡人，在長安比我還混得開?！?p> “你是不來這地方混，你要是來，姑娘們還不倒貼？也就是今天，平時我可不會跟你一起?！?p> “為什么？”
“那不是自找苦吃嗎？姑娘都沖著你去了，把我晾一邊怎么辦？”
領(lǐng)班也低頭笑笑說：“怪道蓋洛先生夸贊公子，公子真是儀表堂堂、風(fēng)度非凡吶！”
越是靠近雨溦軒，楚岳胸口越突突地跳，心里翻滾著各種可能。等他聽到琴聲，已經(jīng)走進了大廳。
雨溦軒的大廳里，人頭攢動，臺上遲雨薇正用古箏伴奏，吟唱一首盧照鄰的詩：
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
?？智镲L(fēng)早，飄零君不知。
婉轉(zhuǎn)的歌聲和曼妙的香氣充溢著整個房間，幾個公子哥聽得如癡如醉。
明亮的燈光下，她的臉那樣清晰，雖然容妝改變很多，但是楚岳一眼就能認出是她！在沒有被發(fā)現(xiàn)之前，他立刻把賽穆勒拽出來，感覺一種溫?zé)?、酸澀的東西塞住了喉嚨。
兩人來到街上，站在寒風(fēng)里。楚岳努力讓自己冷靜，他等了、找了如梅太久，萬萬沒想到在長安見到她，他不允許自己把事情搞砸。
“是她？”賽穆勒問。
楚岳用力點點頭，掩飾內(nèi)心強烈地碰撞。
賽穆勒的臉色也凝重起來：“那接下來你想怎么辦？”
楚岳皺著眉，街上人來人往，經(jīng)過的人甚至以為他是被歌女趕出來的傷心漢，正在被賽穆勒安慰，低頭竊笑著走過去。楚岳牽著陸離的韁繩，慢慢地往家里走，賽穆勒在后面跟著。
長安的大道連著坊內(nèi)的大街小巷，每條街巷里住滿了王公貴族、高官富商，帶著各種圖案和流蘇的豪華車子來回在他們的家門口。冬日寒冷的傍晚也阻擋不了街上穿著艷麗的娼妓追隨著豪車，輕浮的公子哥兒掀開車簾與她們搭訕。一輛車上下來一個胖子，穿金戴銀，領(lǐng)著四五個女人回家，她們千嬌百媚，風(fēng)情萬種……
楚岳第一次從這個側(cè)面看長安，跟他此刻的心情完全不相稱。
“我要單獨見她?！彼f。
“那是當然，應(yīng)該當面聊聊?！?p> 回到家里，他讓管家取了銀子，和賽穆勒返回到歌紅苑。
賽穆勒過去問先前那個領(lǐng)班：“多少錢可以約到雨溦小姐？”
領(lǐng)班雖然有些職業(yè)素養(yǎng)，也不免流露出些許得意，好像在說‘看來開放雨溦軒是對的，兩位只瞧了一眼就迷上了，這么快就拿著銀子來約牌’。
“這要看雨溦小姐的意思？”
“多少錢可以不問她的意思？”
領(lǐng)班手上拿著一個簿子，她翻開查找了一番說：“白銀一百兩，蓋洛先生初六晚上來吧，一個時辰。”
“太晚了?！?p> “可是其它時間都排滿了。”
“我們約在上午也行，上午歌紅苑沒有人?！辟惸吕諆?nèi)行地說。
“可是我們小姐上午也不見客啊，上午歌紅苑的大門都還沒開呢。蓋洛先生最近不常來，怎么連這個都忘了？”
“姐姐行行好，給說和說和，就上午，半個時辰也行，我們也出一百兩，另外給茶錢。明天，明天好吧？”
“好吧，我還從沒見過蓋洛先生為哪個小姐委屈求全過呢，看把蓋洛先生急的，雨溦小姐一時半會兒也飛不了，呵呵?！?p> “不是我，是我兄弟?！辟惸吕罩噶酥赋馈?p> “我們這里可不比那些小家小院，曲兒唱得好的、長得漂亮的姑娘多著呢，不在這一時?！?p> “求姐姐幫幫忙吧。”
“哎?！鳖I(lǐng)班嘆了口氣，看看了儀表堂堂的楚岳：“好吧，既然公子鐘情雨溦姑娘，又是頭次來，我就為公子破次例吧。公子貴姓？”
“姓齊?！?p> 賽穆勒戳了戳楚岳，楚岳才回過神來答道，此刻他心里正盤算著怎么把這里的人都趕走。
“好的，明天從巳時到未時，我讓小姐在雨溦軒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