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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龍的旅程

第四章:辦廠

唐龍的旅程 中本亮 4079 2020-02-05 09:00:00

  網(wǎng)通的項目結(jié)束以后,我和老婆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日子變得非常的緊巴。連續(xù)找了幾個工作都沒有能干多久,無奈我們在岳父的幫助下,開了一個家具材料加工廠。離開了流浪多年的城市中心區(qū),搬到了城市的邊緣地帶居住。

  廠子開張以后我便全心投入了廠子的經(jīng)營管理中了。廠子的原材料都來自于南方沿海地區(qū),原料買回來了以后要根據(jù)用戶的需求加工成不同的規(guī)格,再將加工好的產(chǎn)品銷售給采購的客戶。

  每年,我都要去南方進貨幾次。剛開始為了省錢都是坐火車過去。有一次剛下火車,就被幾個地痞流氓盯上了。他們跟了我很久,一直找機會下手。我并不知道他們有幾個人,躲開了后面的,躲不開前面的,我被迎面來的人撞了一下。然后就被他們抓住不放:“你撞到我了,你看怎么辦?”

  我沒有搭理,試圖脫身,都沒有辦法離開,只能說:“那就叫警察吧?!?p>  “叫什么警察,警察來了你也把我撞了?!?p>  “行,警察說讓給你看病,我就給你看病。”

  “看什么看,賠點錢算啦!”

  “我身上沒帶錢,警察說怎么辦就怎么辦?!?p>  幾個流氓涌上來開始要搜我身,周圍的人停下來觀看。

  “你們干什么,這是要搶劫嗎?”我大聲喊著,并開始打電話報警。我的喊聲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幾個流氓慌了:“你有種,你等著?!比缓蠓砰_了我,一邊嚷嚷著一邊跑了,我這才順利的脫身了。從此再去我都咬咬牙盡量坐飛機過去,再也不坐火車了。

  將原材料采購回來以后,需要加工成中間材料。這就要從原料采購到加工生產(chǎn)、產(chǎn)品銷售、用戶服務(wù)等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審慎的把控,有一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問題就會造成虧損。我必須全面掌握市場動向,了解市場需求,研究市場趨勢,事情雖小,要做好到也挺不容易的。

  這個市場的規(guī)模挺大的,畢竟每家每戶都要用到的東西,但是更新?lián)Q代非常的緩慢,每個產(chǎn)品基本上用不壞是不會換的,而且也確實幾十年也用不壞。只有在購買時會了解一下,平日里大家都不會去在意它的存在,甚至根本就會忽略掉。

  與日常消費品相比,這類產(chǎn)品的發(fā)展就相對滯后的多了,研發(fā)也不會很積極。自從出現(xiàn)以后,形態(tài)基本上沒有多大變化。這樣的一類產(chǎn)品,我們?nèi)粘I钪薪?jīng)常見到,比如家具,家電等。家電還因為用電的原因壽命不會很長,又由于新技術(shù)的不斷應(yīng)用,更新?lián)Q代相對要快一點。比較起來家具就很慢了,主要需求在新家庭的需要上,結(jié)婚,搬新家等等,特別是年輕人結(jié)婚組建新的家庭是第一需求。

  這還是市面上的成品,對于我們這類隱藏在成品背后的中間產(chǎn)品來說,就更微不足道了。消費者根本注意不到,也無需關(guān)注產(chǎn)品的來源,材料和品質(zhì)。在這種情況下,又因為廠商的成本控制原因,我們的生意完全受控于上下游,利潤是相當(dāng)?shù)奈⒈ ?p>  無論什么情況,干了那就要把干好它,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的每一個步驟都不能馬虎。平日里進貨都是電話聯(lián)系,電話告訴廠商我們的需求,廠商就直接發(fā)貨過來了,我們打款過去就可以了。時間長了,互相也取得了信任,倒也輕松自在。每次過去的目的主要是集中采購新的樣式,了解市場新的動向,但那也只是輕微的調(diào)整而已。日常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接待客戶、安排生產(chǎn)、發(fā)貨、催賬上了。

  我的客戶主要集中在西部省,也有一部分周邊省的,比如西域省,西夏省等。外省客戶不多,但收賬成本很高,如果遇到客戶不及時結(jié)賬麻煩就很大。電話催賬根本起不到作用,那就需要上門去收了。特別是每年春節(jié)前夕,幾乎需要全部跑一遍。這是個非常大的成本,利潤本來就很微薄,這一次下來,要回來了還倒罷了,要不回來那就非常的沮喪了。

  每年收賬倒是讓我領(lǐng)略了很多美麗的西部風(fēng)光。很奇怪,我一直對荒涼空曠的西部情有獨鐘,也許哪有家鄉(xiāng)的樣子吧。我并不喜歡熱鬧繁華,鶯歌燕舞的,原因何在,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也許我骨子里就深藏著憂慮。

  除非為了趕時間,我不大愿意上高速,更喜歡山區(qū)的國道。冬天的山里一片荒涼,空寂無人,而我并不感覺害怕,似乎還非常的與我相容。一個人開車上路,路邊景象蒼涼蕭瑟,我便釋放了所有的壓力,精神愉快,輕松自在。多么希望能夠長久的呆下去,生活于我突然有了意義。

  記得第一次買車還是迫不得已才買的。一次出去收款,收回來了四萬元現(xiàn)金,我踹在兜里就上了公交。上公交后,不知何故被小偷盯上了。一路上一直尾隨,在我的身邊來回的試探。

  剛開始我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坐著的大姐,不斷地踩我的腳背。第一次我沒有在意,以為大姐不小心的原因,我稍稍挪開了位置,大姐笑笑也沒有說話。不了一會兒又踩了我一下,并向我后面看去。我回頭看了一下,發(fā)覺身邊沒有可疑情況,對大姐笑笑也便罷了。第三次踩我以后,我有點生氣,準備質(zhì)問大姐。恰在此時車輛到站門開了,人員嘈雜,就沒有出聲。車門再次關(guān)閉以后,大姐突然問我:“你丟東西了沒有?”我才意識到大姐的好心,摸了一下口袋,僅丟了一點零錢,好在其它的錢我裝在了另外的口袋?!芭?,丟了一點零錢。謝謝你了?!贝蠼阈χf:“兄弟真粗心,剛才有個小偷跟了你好久。你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我多次提醒,小偷才馬上下車了?!?p>  我十分后悔剛才差點誤會了大姐,所幸并未出聲質(zhì)問,便趕快的向大姐表示了感謝。

  回家以后,我便與老婆商量,買了一倆便宜的轎車代步,并未告訴老婆公交車上的事情。

  買了車以后,活動范圍突然就大了,每年收賬便方便的多了。平日里也能隨時出去了,看看周圍世界,拜訪遠方的朋友,帶著家人旅游放松一下。我才不是那個經(jīng)濟世界的賺錢機器,我有了自己的自由靈魂。

  每年春節(jié)的要賬過程,我都作為我對客戶篩選的參考,根據(jù)這個情況有針對性地放棄一部分客戶,維護一部分重點客戶。有些客戶欠賬極其難收,總是各種理由拖延,實在拖不過去了,還必須給他減免一些,才同意付款。訂貨時價錢壓得很低,付款時再減免部分,這樣掐頭去尾,那點利潤早就沒了。只能咬牙放棄這個客戶,再次來了,必須現(xiàn)款拿貨。然而市場上的商家很多,總有人愿意欠款供貨,這類客戶還是不愁拿不到貨,行事依然如故,令人無奈。

  有些客戶就不同了,雖然也欠賬,但他也明白商家的處境,結(jié)賬及時爽快,我們便會長期合作。有時候遇到資金緊張,雙方還會互相拆借,長期下來雙方的經(jīng)營成本反而很低。對于這類客戶,隨著合作的深入,大家便成了朋友,甚至長期來往。

  然而市場競爭的原因,欠賬不是一兩個客戶的現(xiàn)象,是個普遍現(xiàn)象,區(qū)別只是哪個客戶信譽較好,欠賬結(jié)的利索而已。沒有絕對的好壞區(qū)別,市場最終會以自己的邏輯,獎優(yōu)罰劣,趨于平衡。

  為了一家人的生計和未來,我愿意干任何事情。每日里,隨時準備接待客戶,隨時準備完成訂單,每天都沒黑沒明的努力。早上起來8點開門,晚上10點關(guān)門,遇到臨時來的客戶,隨叫隨到。還經(jīng)常要加班生產(chǎn),甚至一熬一個通宵。一年到頭也落不下幾個錢。

  我的生意是中間材料加工,上游原材料進回來,加工成下游需要的半成品。這種生意沒有任何品牌價值,下游的任何品牌商用上都與我們沒有了關(guān)系。作為下游廠商來說,首要考慮的是成本,相同成本的條件下,才考慮質(zhì)量。這對我們來說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受兩頭的擠壓,利潤變得非常微薄。而且經(jīng)常會掀起價格競爭,如果你不參與,你將沒有生意可做,一家人的吃飯就成了問題。因此,就要看誰更為聰明了,老實人是沒有前途的。

  作為沒有品牌的中間材料提供商,利益受上下游的擠壓,同時還受固定成本的限制,生意是相當(dāng)?shù)募灏?。城市高速發(fā)展,地租飛速上漲。每一輪的城市擴張,最先擠出繁華地帶的一定是這類中間材料提供商。不斷的隨著城市的擴張向城市邊緣遷移。發(fā)展的紅利與我們是不相干的,我們永遠是邊緣人。

  從一個媒體人轉(zhuǎn)變成一個滿身灰塵的小商人,我并不悲哀,只是覺得我不該如此。我開始思考這其中的原因,這是為什么,如何能夠改變?沒有品牌的加持,我再努力,干的再好,也只是中間產(chǎn)品的搬運工。掙得那點小錢,耗盡了生命,擋不住一場疾病,所幸我的身體很棒。

  生命還是要有追求的,哪怕為此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身體的苦逐漸會適應(yīng),心里的苦永遠會淤積心頭。我不怕苦,身體又好,經(jīng)??钙鹨痪砩习俳锏脑陷p輕松松。

  開機器也不在話下,晚上通宵熬夜也輕松應(yīng)付。利潤雖然微薄,日子倒也過得去。從小討厭說謊,厭惡作假,才是我過不去的心門。幾家同樣的生意,我的清清淡淡,別人紅紅火火,機器是一臺一臺的加,員工是一群一群的雇??晌揖褪翘蠈?,做不得假。一個個的客戶離我而去,成為了幾個中原老板的客戶。只是偶爾他們再次光顧的時候,教訓(xùn)我不要死板。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不可救藥,多么的不適合做生意。

  生存第一,我也只能隨波逐流,跟上別人的步伐,只要不是我有意作假就可以了。我會明確的告訴客戶實際情況,這樣反倒失去了客戶。大學(xué)生有個屁用,做個生意都做不到人前去,學(xué)真是白上了。

  我越來越沉默,不愿意介入周圍的任何事情。生意如果是作假,那就讓我清貧點吧!

  04年,女兒出生了,長得非常的可愛,簡直跟她媽媽一個模子刻的。人生又多了一份責(zé)任?,F(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三口之家了,家里充滿了歡笑。

  為了照看女兒,讓姐姐來家里幫工,于是家里有了四個人。姐姐什么都干,看女兒,做飯洗衣,開機器,姐姐也和我一樣成了全能的了。開銷越來越大,生意依然不溫不火,各種花費算完所剩無幾。而我也越來越無力了,真是年齡不饒人啊。扛起一卷材料大步向前走去,突然腰部一閃,鉆心的疼痛,調(diào)整姿勢,放慢腳步,緩慢的扛回了廠子。那一刻,我知道這個生意不長了,我必須有所改變了。

  時間很快的來到了08年,當(dāng)?shù)乇涣腥肓瞬疬w改造,一下子熱鬧起來。村子里每一個村民都計算著能得到多少拆遷補償,憧憬著一夜暴富。大家議論的都是,該怎么花錢,買什么車,到哪兒去旅游,哪地方有好場子耍。

  而我們的生意就更難了,面臨的是下一步該搬到哪兒去,又需要花多少冤枉錢。房東臨時漲價,不得已,我找了一個相對背街的地方搬過去過渡,搬是搬了,可生意更差了。我開始考慮關(guān)掉生意另謀出路。找工作肯定是越來越難了,聽說是三十歲以上公司都不要了??磥砦揖褪且粋€天生當(dāng)老板的料,我苦笑莞爾。

  這樣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復(fù),一直重復(fù)了六年,直到我進入了工程維護行業(yè)才結(jié)束了這個生意。生意雖然一般,生活倒也過得去,一家人也是快快樂樂的。

  人一生都在追尋生命的意義,可生命究竟有沒有意義,我時常對此十分的茫然。也許我們一生都在尋找的并非生命的意義,而是那個迷失的自己,尋找我們應(yīng)該成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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