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之巔。
閻王一張大黑臉呈現(xiàn)無數(shù)煉獄慘狀。
而李川則抱著腦袋亂竄，卻始終不肯討?zhàn)?，反而嘶吼一聲高過一聲。
“就這？”
“就尼瑪這？”
……
也不知過了多久。
像是一刻鐘，李川卻覺得至少一萬年。
疼痛終于漸漸歇了。
李川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甚至無力擦拭嘴角的白沫。
只有極速起伏著干癟的胸膛，呆呆望向黃澄澄的天空。
閻王依舊坐著，那張大黑臉已恢復(fù)如初。
“你知道，有人說你飄了么？”閻王說話間，緩緩自飲一杯。
“大抵是見不得你如此忤逆本座，人間帝王，哼，這地獄里的皇帝比蛆蟲還要多，你又如何？”
李川卻好像沒聽到一般。
任憑閻王冷嘲熱諷，直挺挺在地上躺尸。
“本座那段偈語，看來你是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p> 閻王手指輕輕點著桌子，再次緩緩開口。
“生如井中月，死后方嗅花。
真時只作假，假時亦似真。
世間皆虛妄，惟道天地存。
恍然一夢十萬年，亙古不滅是吾身。
書里浪，書外沉。
任他逍遙三百載，一日運在手，終是命縛人?！?p> 閻王的聲音飄飄蕩蕩，忽遠(yuǎn)忽近，為這段偈語平添了份空靈之意。
“本座不妨明說了罷，斷更此人，比你想象中還要詭異神秘的多?！?p> “而你，所謂的大齊皇帝，僅僅只是引子，他創(chuàng)造了你，妄圖重立一方世界，豈不是癡心妄想！”
“這天上地下，煌煌九霄三界，大能者何其多哉，就憑他一條漏網(wǎng)之魚，再加上你這個倔種，便能重開五行再立陰陽？”
“李川，李老弟，你覺得你們有幾分勝算？”
閻王說罷不屑的笑了笑。
“生如井中月，死后方嗅花。還不明白？”
“半年前，拘你入地獄，你真當(dāng)是弄錯了名字？本座通曉天地，難道還認(rèn)不得李川李先？”
“其實，從那一刻起，你李川就是死人了，你以為的活著，不過只是活在斷更的筆尖之下！”
“哦，他逃到了末法時代，應(yīng)該說是鍵盤之下更準(zhǔn)確些。”
“不過有所謂么？”
“生如井中月，井中之月便是再真實，也最多不過只是一抹倒影而已，隨便丟進(jìn)一顆石子，便要不成形狀，恰如你這皇帝人生！”
伴隨著閻王一聲冷哼，女尸坐騎忽然手腳并用，馱著閻王一直爬到躺在地上的李川身前。
芊芊？
由于李川平躺著，剛好看到從他臉上爬過的女尸背部，一張熟悉卻又極度痛苦的秀美俏麗的臉龐，雖然緊閉著雙眼，可李川還是認(rèn)了出來。
瑤臺樓的舞姬芊芊，竟是閻王騎尸的坐騎。
“另外，你真覺得你這皇帝當(dāng)?shù)牟诲e？”
閻王從女尸背上俯下一張大黑臉，“你那書中世界中的上玄三境，其背后各有道統(tǒng)，無一不是玄界大能！而你不過是被斷更強行加了點氣運的普通人，你會贏？”
“你是必死之局！”
閻王口若懸河，似乎是要讓李川認(rèn)清現(xiàn)狀。
“為什么大齊皇宮里除了你這個重生的便宜皇帝之外，再沒有任何皇室中人么？”
“你當(dāng)是斷更忘了寫？”
“只是全死絕了而已！”
“從大齊開國皇帝，到你，斷更一共創(chuàng)造了三代帝王，前兩代無不是心智驚絕堅毅不拔之人，結(jié)果又如何？”
“在上玄三境面前，終不過是螻蟻?！?p> 閻王緩緩張開手臂。
“斷更雖然創(chuàng)造書中世界，可逆天而行，必遭世界反噬，你若一意孤行，追隨于他，不妨看看你的前任之下場?！?p> 話音一落，崖山之上突然如水波蕩漾般泛起漣漪，兩幅景象同時展現(xiàn)在李川面前。
第一幅，是一位耄耋之年的垂垂老者，稀疏的花白頭發(fā)一縷一縷的，蒼老的面容猶如將死的樹皮，溝壑縱橫。
畫面中，老者消瘦的身子佝僂著，宛若一只風(fēng)燭殘年的大蝦，身上套著鐵鏈，正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拉磨。
斗大的磨盤緩緩轉(zhuǎn)動，血漿從石槽汩汩流出，一直匯入那片汪洋血海中。
“此乃大齊開國之君，老弟你的本事，難及此人百分之一?！?p> “然而又如何？”
“本座讓他研磨血漿，直至血海漲到與崖山相齊，才會允其轉(zhuǎn)生為人?！?p> 第二幅畫面，則是血海深處一座孤零零的小島，說是島，更像礁，方圓不過丈余，略微隆起在海平面上。
島上立著一根高高的鐵桿，鐵桿之上，綁著一個中年人，頭頂黃澄澄的烈陽烘烤，那人頭頂被烤的血肉模糊，人油夾雜血污滾滾落了滿身。
海平面處，幾只血鴉翱翔飛過，被新鮮血味吸引，雙翅一收，穩(wěn)穩(wěn)落在那人雙肩頭頂，歡快的低頭就啄。
爛掉的頭皮大塊大塊脫落，頭蓋骨被鳥喙挑開，一只血鴉的身子幾乎探進(jìn)了頭顱之中。
那人痛苦的大叫起來，大大張開的嘴巴，猶如一處黑洞，發(fā)出無聲的嘶吼。
一道海浪拍打過來，驚飛了血鴉，沖刷掉那人面目上的油污血漬，痛苦扭曲的五官，赫然正是大齊第二代皇帝！
“喋喋喋！”
閻王發(fā)現(xiàn)李川終于恢復(fù)了人氣，正直勾勾盯著那幅生動畫卷，陰惻惻一笑。
“你剛才歷經(jīng)了的刑罰，不過只有短短幾息時間，而他，已承受了二十年?！?p> “比之堅韌不拔，老弟你又如何？”
閻王揮了揮手，兩幅畫卷消失不見，冷冷道：“你的大齊基業(yè)，必然是要毀于一旦，世俗天下終要落入那位共主之手，此點不可更改！”
“不過。”
閻王話鋒一轉(zhuǎn)，“倘若你愿意配合本座，將那條漏網(wǎng)之魚誑進(jìn)書中世界，待你死后，本座便許你無盡繁華享受，我這煉獄世界浩瀚無際，個中玄妙滋味，又豈是人間界可比擬的?！?p> 閻王先大棒后甜棗，循循善誘，直勾勾盯著一直不言不語的李川。
“老弟，意下如何？”
李川沉默的夠久了。
實際上，自從經(jīng)歷過那萬千酷刑之后，他就一直躺在地上，最多，只動了三次眼珠子。
第一次是看芊芊。
第二次、第三次都是看畫卷，看兩代先帝的下場。
說不得，也是他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