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還沒感慨多久,突然聽御花園外,傳來一陣陣整齊劃一的撼地聲。
這聲音由遠及近。
初響起時,仿佛只是百余士卒踏地的腳步聲。
可漸漸的,
便猶如一聲聲挾著殺意的重鼓,重重擂在心頭,教人面紅耳赤透不過氣!
李川原本輕松的臉龐亦變了顏色,只覺得咚咚聲響震的耳膜生疼,仿佛血液都隨之震蕩起來,頭暈目眩之下,惶惶將要跌下藤椅。
“哼!”
趙大賈面具下適時響起一聲不屑。
說來也怪,這輕飄飄的聲音入耳不聞,卻好似一顆無聲炸雷,瞬間將四周殺意滌蕩的干干凈凈。
李川馬上清醒許多,那股被殺意籠罩的緊繃感消弭于無形,只覺得周身一陣輕松。
“他媽的有妖術!”
李川蹭地從藤椅上跳起來,還不等他一臉警惕的弄清楚狀況,只聽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御花園外遠遠傳來。
“臣司無傷奉旨護駕!”
與此同時,陣陣士卒踏地聲也隨之消失,好像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幻覺。
可李川清楚,剛才絕不是幻覺,因為他身上現(xiàn)在還濕漉漉的,那是被驚出的冷汗。
身為皇帝的他就是明明白白地被人冒犯了,因此,李川沒理會自己的禁軍都督,而是看向趙大賈,他需要一個解釋。
“回皇上,此乃戰(zhàn)意,常由精銳士卒在行軍中,灌真氣于雙足踏地而成,借以威懾敵人。”
老太監(jiān)淡淡解釋道。
戰(zhàn)意?
威懾?
誰是敵人?
李川瞪著眼睛,眸子里的驚訝在素質(zhì)三問后,漸漸變了意味。
小太監(jiān)鄧寶跑過來,打算將被李川抖落的皇袍重新給他披上,“皇上,別受涼了……”
“我涼什么涼!”
李川一把抓起真絲繡金的皇袍扔進河里,神情之怒,宛如一只被冒犯的雄獅!
“我的禁軍,老子的禁軍,那他媽是朕的禁軍!”
李川一腳踢翻藤椅,他身為皇帝,竟然被自己的禁軍當成敵人威懾了,天下焉這樣的事?!
哈!
朕調(diào)禁軍不過是想試試龍衛(wèi)們的身手,萬萬沒想到……司無傷,你狗日的也太肆無忌憚了!
李川幾乎將銀牙咬碎。
鄧寶被暴怒的皇帝嚇壞了,跪倒不停道:“請皇上息怒……請皇上息怒……”
而老太監(jiān)趙大賈默默佝僂著瘦小身軀,不做任何表示。
紅中、發(fā)財、白板、干四大龍衛(wèi)則退守一旁,四張忠厚的面龐顯得比巖石還要古板。
“趙師,給朕殺了他!”李川原地暴走幾圈,陡然轉(zhuǎn)身,瞪著紅眼珠子狠道。
六千禁軍就是懸在他頭頂?shù)囊话褎?,司無傷若不出格也還罷了,可今日之示威,別說不拿他當皇帝,簡直就是不拿他當人。
趙大賈無所謂的欠了欠身剛要遵旨,地上的鄧寶卻猛地哭喊起來。
“皇上殺不得啊,司無傷是先皇時勇將,累積戰(zhàn)功,軍中頗具威望,此人又是韓也之婿,殺了他,恐怕會引起朝堂動亂啊皇上!”
鄧寶每說一句,就磕頭不止,以他六品境的實力,本來地磚磕碎腦袋也不會破,可此時卻是血流滿面,顯然是未用真氣護體之故。
眼見小太監(jiān)額頭上生生裂開好幾道傷口,盛怒的李川被這血淋淋一幕暫時壓下怒火。
“別他媽磕了?!?p> 李川一把將鄧寶從地上拉起來,想了想,又取過自己用的錦帕,將傷口處的鮮血和碎石擦了擦。
其實他知鄧寶說得在理。
更難得的是,平時謹小慎微的小太監(jiān)有這番見識,亦有勇氣勸阻他。
這讓李川心里有一絲觸動。
然而,這口氣不能不出,皇帝就是皇帝,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高危行業(yè),不能因為可能存在的動亂,就選擇忍氣吞聲。
那和上輩子的屌絲人生有什么區(qū)別?
“鄧寶,去宣司無傷覲見?!崩畲◤娦幸种屏伺瓪?。
“皇上——”
小太監(jiān)還想說什么,李川擺擺手道:“朕不殺他?!?p> 李川的確不打算殺司無傷,出氣的方法有很多種,殺人,只是暴怒下的選擇。
現(xiàn)在,他有了其它想法。
鄧寶猶豫著去了,未幾,去而復返,出乎意料的是,他身后的司無傷竟卸甲去劍,仿若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臣司無傷,參見皇上?!?p> 這位戰(zhàn)功卓著的大將剛過了拱橋,就雙膝跪倒在地,將頭重重磕在地上,完全看不出一點跋扈跡象。
李川重新坐回藤椅上,沒說話,一雙冰到極點的眸子,狠狠盯著這位禁軍都督。
時間點滴流逝。
御花園里靜悄悄的,跪著的司無傷,立著的鄧寶,袖著雙手賞魚的趙大賈,以及遠處不敢出聲的太監(jiān)們構成了一副靜圖。
“司無傷?!?p> 良久,李川才一字一頓道。
司無傷威武的身姿依舊跪伏,“臣在?!?p> “你看到鄧寶額頭上的傷口了嗎?”
“臣看到了?!?p> “那是為你磕的,流了那么多血,只為勸朕不殺你?!?p> “臣……謝過鄧公公,更謝皇恩浩蕩?!?p> “謝他媽早了!”
李川咬著牙,緊握著藤椅扶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因為朕還沒找到不殺你的理由!”
這次司無傷沒回話,只是身子伏的更低了些。
老實說,李川表面上雖然憤怒至極,可心里漸漸也有些奇怪,這司無傷的表現(xiàn)哪里像權臣。
問題是——你不是權臣你嚇唬朕干什么?!
李川想不通,想不通則氣,氣則怒,怒一上來就抑制不住,既然抑制不住,索性就不抑制了!
蹭地一聲,李川毫無預兆從藤椅上躥了起來,飛起一腳踹向地上的司無傷。
臥槽,皇帝竟然打人了。
遠處的太監(jiān)想看不敢看,立著的鄧寶想攔不敢攔,只有賞魚的趙大賈依舊悠哉悠哉的賞魚。
至于被打的司無傷,則默默收斂了護體真氣,看起來竟是以防誤傷了皇帝。
好一陣拳打腳踢,李川直到打累了,推開鄧寶小心遞來的繡凳,一屁股坐在司無傷身邊。
“你這狗日的……”李川喘著粗氣罵道。
“臣在?!苯姸级桨ち艘活D揍,卻好似完全不痛不癢,只愈發(fā)恭謹了。
慢慢把氣理順,李川忽然笑了,還笑的很開心,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朕知道了,朕終于知道你是什么情況了,哈哈哈……好你個司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