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聽見他握劍的手骨節(jié)咯咯作響,良久,他道了聲,“抱歉!”語氣掙扎,仿佛壓抑著莫大的痛苦。
芽芽終究是被帶走了,我如今沒有能力保護她,我連我自己都保護不了,我發(fā)覺自己竟然被寵成了個軟弱無能的人!
這就是他喜歡的模樣嗎?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芽芽被關押問話三天,我沒有讓北堂胤踏入我的寢殿一步,我想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我的不滿,希望他可以放了無辜的芽芽。失明這么久,我已經(jīng)習慣了那個嬌俏可愛的姑娘陪伴伺候,甚至有些依賴她,他以前對我是有求必應的,為何如今連這樣的請求都不答應?
我在恐懼絕望中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可他那時候正心急如焚地把別的女人抱在懷里;我醒來第一個想到的是他,他卻姍姍來遲還理直氣壯地問罪我的救命恩人;我在最無助的時候想到的也是他,他卻把關心我的人打入了大牢。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或許如電視里的演的狗血劇一樣,在葉子柔命在旦夕的時候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愛的人是她吧,在他的世界里,我終究是個配角。
罷了,我從來都不是個矯情的人,一個男人而已,何必為他傷神心痛!
我讓盈盈去慎刑司詢問芽芽的情況,她卻回來哭著說連面都見不到,其他情況更是問不到。
我氣憤之下親自去了趟慎刑司,強行闖進去看她,她說在里面一切安好,我便放了心??刹懦錾餍趟?,那個身陷囹圄還在擔心我吃得好不好,睡得踏不踏實的姑娘就沒了性命。我還沒回過神來,一切不利的指證齊刷刷指向我,我成了殺害芽芽的最大嫌疑人,理由是掩飾罪責,殺人滅口。
我倒沒有被押入大牢吃苦,只被禁足在未央宮,官方的話是一切還未查明,等案子水落石出再做決斷。北堂胤的解釋是為了保護我,我覺得實在可笑。
也好,我正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捋捋思路,把事情從頭到尾捋清楚,捋明白。
有了事情可做,便也不覺得長夜漫漫,做噩夢的次數(shù)反而少了許多。
我把所有人攔在了未央宮外,帶著真心和假意來看望的人,為我治眼睛的太醫(yī),甚至是北堂胤,當然,他若真要進來,誰也沒那個膽子攔他。
再次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我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有那么一刻鼻子酸酸的,想哭,卻忍住了。
我面無表情地把他推開,道:“你來做什么?”
“來看看你?!彼麌@了口氣,強行把我拉入懷中,關切而溫柔地問,“又做噩夢了嗎?”
我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他還可以當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還可以這么云淡風輕。
我冷冷道:“你來是要告訴我案子查的怎么樣了嗎?如果是,我聽著。如果不是,出三階門右拐,不送!”
“蠢丫頭,你別這樣跟我說話,我難受?!彼罩业氖值衷谒男乜谔帲Z氣聽來也確實痛苦,還有些撒嬌的味道。
我心里一抽,猶豫地把手縮回來,再難做到冰冷的模樣。我把頭偏向床的內側,鼻子里哼了聲,悶聲道:“與我何干?”
他把我的身體扳正,光潔的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委屈地控訴,“怎么無關,你這么多天不理我,我心痛得都快停止呼吸了,你還這樣冷冰冰的對我,是要我死嗎?”
這樣無理的指責一下子激起我的憤怒,我猛然把他推開,正要發(fā)火,卻聽得一聲悶響,好像……
我的火氣被嚇得無影無蹤,我緊張地趴在床沿,伸手去摸尋他,忍不住關切地問:“北堂胤,你怎么了?你沒事吧?”印象中他沒受傷啊,怎么這么不經(jīng)推?
他從床底把手遞給我,虛弱地說道:“我起不來了,你拉我起來?!?p> 我慌了,連忙拉他,許是用力過猛,或是他有意為之,他借力起來,順勢反撲,高大的身軀把我反壓在床上。
我立刻反應過來上當了,又惱又氣地去推他,破口大罵,“北堂胤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你要不要臉!耍我很好玩是不是?滾開!”推不動,索性就不推了,大聲哭了起來,捶著他的胸撒氣,繼續(xù)罵,“你這個混蛋!混蛋!我上輩子欠你什么了,這輩子才讓你像白癡一樣耍!”
他任由我撒潑,待我稍微平靜些,才歉然道:“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睅臀也亮税褱I水,“別哭了,我心疼。”
“你心疼個鳥!”我收住眼淚,“瞪”著他,沒好氣地指責,“你要是心疼就不會不顧我的死活去照顧別人了!你要是心疼就不會把芽芽關進大牢了!你要是心疼就不會不相信我了!”
“我沒有不相信你!”他急急說道,“我信你,一直都信你,是你不信我?!?p> 我激動地大喊,“你要我怎么信你?”又傷心地哭起來,“芽芽死了,我連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把她關起來?為什么?”
他把我抱著坐起來,安慰道:“別傷心了,我已經(jīng)給了她尊榮,讓她的家人厚葬她,你這個樣子會讓她九泉之下不得安息的?!?p> 聞言,我慢慢止住了哭泣。
他解釋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我那時只想查出害你的幕后兇手。因怕你再次遭遇危險,未免心急了些,卻不成想又讓你步入了別人的圈套。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疑聲問:“你不是懷疑我要殺葉子柔才把芽芽抓起來的?”
“你怎么會這么想?”他很是不滿地說道,“原來你竟如此不信任我!”
心里突然寬慰許多,卻又更加脆弱地窩進他懷里,悶聲道:“誰讓你沒來救我,你不知道我那個時候多害怕,我心里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可是你卻沒有來。”酸酸的,有些生氣地揚聲,“想起你那時候一門心思都在葉子柔身上,我就特別特別難過,我以為你和別人一樣,也覺得是我陰謀要害葉子柔?!?p> 他緊緊抱住我,把我的頭扣在他胸膛,自責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當時慌了神,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對不起!”
我心一沉,“所以你還是在意她對不對?”甚至因為她而忽略了我的安危,這種下意識的行為才是最讓人痛心的!
他沉默了下,很誠實地回答,“是,我在意。”又急急解釋,“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欠她太多,就像你欠北堂燁一樣,我想你應該能明白我的。”
我默然,是的,我明白,我想要是北堂燁沒死,我也會難以做抉擇。也正是清楚這一點,我才更加明白,我與他之間永遠會夾著葉子柔這道鴻溝,恐怕難以越過去。
他道:“她掉進未央湖也好,中箭也罷,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因為我愛你,就更加不能坐視不管,那樣我會更加歉疚?!?p> 不是故意的?他怎么不問問她是不是故意的?還說相信我,這就是他的相信?可我能說什么呢?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我無憑無據(jù),難不成空口白牙跟他說一切都是葉子柔故意的嗎?那我估計就如葉子柔所愿,坐實“妒婦”的名頭了!
我淡淡問道:“你想怎么回報她?娶了她嗎?”連愛上我都讓他對葉子柔充滿罪惡感,這是多么可怕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