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美女蛇
白羽面色由紅轉(zhuǎn)青,似在強裝鎮(zhèn)定,神態(tài)依舊冰冷,涼薄的唇緩緩啟開,“徐陵郡方圓百里無兵可調(diào),就算你的人帶兵前來,也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
“我可沒想讓誰來救我?!?p> “那你為何還要派人出去?”
我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擺,不疾不徐地說著話,“哦,我這個人氣量小,想著如果今日我死了,總得找些人到地底下去陪我,心里方才舒坦些。所以我讓她給我家男人帶個話,定要幫我報仇,兇手是……鳴劍山莊?!?p> 白羽虎軀一震,刺骨冰寒的聲音里略帶怒意,聲線高了兩個度,“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信?剛才我山莊之人無一露面?!?p> 我冷笑一聲,道:“今日中了你們的埋伏,是我輕敵了,低估了張鰲的手段,也未曾想他這么著急要帶著全家老小去地底下見祁陽郡主。然而你也低估了我的能力,我撒了半年的網(wǎng),就等著所有魚兒聚集,我好一網(wǎng)打盡。事關(guān)我自己的生死,你鳴劍山莊也不是什么小門小戶,你說,我怎么可能事先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連我自己都開始佩服自己忽悠的本事。在他出現(xiàn)之前,我還真不知道鳴劍山莊會參與進(jìn)來,怎么可能讓金一一去放消息要滅鳴劍山莊,這些話不過是臨時想起來,逗一逗他。
白羽這才有了絲了悟的驚恐,“原來如此,你把自己當(dāng)成收網(wǎng)的魚餌,誘出張家所有勢力和同盟,難怪一切進(jìn)行的這么順利。都說越美的女人越是蛇蝎心腸,你如此工于心計,步步籌謀,算無遺策,比蛇蝎更毒!”
我毫不在意他的謾罵,撐著下巴,反做出嬌媚模樣,道:“或許你可以直接叫我‘美女蛇’,如果你心里會痛快一點的話,我姑且也可以把這當(dāng)成是一種別樣的愛慕!”
見他臉色難看如生吞了糞便,我繼續(xù)不遺余力地策反,“你要是后悔,現(xiàn)在就可以反戈,我舉雙手雙腳歡迎?!?p> “哼,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我鳴劍山莊一派宗師,絕非懦夫,斷不會做叛徒?!?p> “話別說的這么難聽好不好?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良禽擇木而棲,況且朝廷才是正統(tǒng),張家才是叛賊,你今日死了也就死了,難不成還要讓列祖列宗背上這等罵名?作為你的師叔,我著實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jié)局?!?p> “你這個女人不僅自以為是,還恬不知恥,我怎么有你這樣的師叔!休要再辱沒先人,不然……”
不想再跟他逞口舌之爭,我打斷他,道:“我的劍法是北堂燁和何軒所教,你作為一代家主,他們在鳴劍山莊的地位應(yīng)該比我清楚,你說你是不是該尊我一聲師叔?”
頓了下,又道:“我也不稀罕你叫我什么,只是鳴劍山莊歷經(jīng)百代,可不能在你手上覆滅了?!?p> 我站起身來,抖落長發(fā)上的雪,隨意綰個發(fā)髻,又拍拍身上的積雪,道:“張鰲能給你的,陛下能給百倍。還有,下面這些女子乃西陵五行上衛(wèi)之首的金衛(wèi),你要清楚的是,我身后絕對不止陛下這一強大的倚靠,還有整個西陵國。你若是聰明人,一定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天氣寒冷,我可不想再在這高高的屋頂吹風(fēng)。提了劍,我飛身而下,掠過打斗的人群,直接窩回馬車,老七她們立刻就聚在馬車周圍,與追上來的敵人搏殺。
白羽總算不辜負(fù)我一番辛苦勸說,一聲令下,江湖人士紛紛反戈,殺了府兵一個措手不及。
一場腥風(fēng)血雨很快過去,大雪也很快將一地血污覆蓋,白茫茫的地面凸起一具具無人來收的尸體,遠(yuǎn)遠(yuǎn)看去,不似街道,似墳場,呼嘯的寒風(fēng)襯得氣氛詭異,驚悚如修羅地獄。
我與金衛(wèi)一行,連帶著白羽等幾十名江湖人士來至郡守府時,郡守府大門敞開,冷清的讓人都要以為這里的人都在屋子里冬眠。
進(jìn)入內(nèi)院,方才見到數(shù)百人跪于地上,周圍滿是紅衣黑袍的武士,個個手持兵刃,肅穆地看守府中之人。
我見屋檐下擺好了把大椅子,是之前見祁陽郡主坐過的那一把鑲金楠木椅,當(dāng)時就覺得氣派,現(xiàn)在終于也輪上我坐一坐了。
金一一從人群鉆出來,對我欠身一拜,稟道:“少主,張家嫡系四百六十九人,除外任和在朝的十二名大小官員以及林氏和她的小兒子,其余全在這里。另外,后面幾進(jìn)院子共兩千三百二十七人,其中幕僚七百九十一人,剩下的全是仆役,如何處置,還請少主定奪?!?p> “后面那些人都放了吧?!?p> “可是……”
我擺手打斷金一一后面的話,她的擔(dān)憂我豈會不知,但這畢竟是幾千人,就算有舍命相報的忠仆,我也不能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我盡量站在北堂胤的位置去思考,如果是他,也應(yīng)該會這樣做。明君,該有這樣的氣度和擔(dān)當(dāng)。
給了老七一個眼神,她立刻拿出一卷案卷,大聲宣讀張家滿門的三百五十二條罪狀。
這案卷在半年前我就已經(jīng)寫的七七八八了,后來又加了不少,全部都有真憑實據(jù),無非就是些仗勢欺人、坑蒙拐騙、殺人越貨、欺上瞞下的勾當(dāng)。也虧我這么個不愛學(xué)習(xí)的人耐著性子看完了上千卷卷宗,查閱了無數(shù)次當(dāng)朝法律法規(guī),才定了這般言辭鑿鑿的罪責(zé)來。心下感慨,若當(dāng)年讀書時也愛上個人,估計會把自己逼成個學(xué)霸。不得不說,愛情的力量真他媽強大。
聽到這么多條罪,張家人大多嚇傻了,許多人嚎哭起來,又被黑袍虎衛(wèi)的威嚇嚇得只敢偷偷哽咽。
張鰲倒是硬氣,雖被強壓在地上,背卻挺得老直,身上的傷略顯狼狽,臉色也有些蒼白,氣勢一點不減,如初次見他一般,虎目灼灼,給人不怒自威之感。半年前我來到徐陵他就知道,終有這么一天會你死我活?;蛟S他認(rèn)為自己會有勝算,畢竟死在他手上的繡衣御史也有好幾個了,所以他不甘地問我:“你來時并未帶一兵一卒,我明明查探過方圓百里,這些衛(wèi)隊從何而來?”
我慢條斯理地理著寬大的衣袖,慢條斯理地說著,“想我一個‘弱’女子,不帶點兵傍身,豈不是嫌命太長?”本來想加一句“我家男人也不許??!”,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高調(diào)太矯情了些,索性就打住了。
老七在一旁可疑地抽了抽嘴角,對面廊下的白羽鼻孔里發(fā)出個“哼”的單音,冷冷地偏過頭去。對于我自詡“弱女子”,凡是認(rèn)識我的,估計是不大愿意認(rèn)可的。
張家一眾驚愕地抬頭看我,張繁安猛然起身,指著我,激動地大叫了聲,“你果然是女的?!庇謳缀跏峭瑫r被虎衛(wèi)一腳踢在膝彎,重重跪在雪地里,發(fā)出豬叫般的哀嚎,老淚橫流。他一把老骨頭,估計平生也沒遭過這樣大的罪。
我鄙夷地瞥了眼這個把玩弄女人當(dāng)人生第一樂趣的老男人,對張鰲道:“這一千黑袍虎衛(wèi)可是在徐陵郡里藏了大半個月了,我本以為至少還得再藏半個月,沒想到你比我更耐不住性子?!?p> 張鰲震驚地瞪大眼,不等他問,我續(xù)道:“對,就藏在徐陵首富徐百年家,你的眼皮子底下。”
徐百年是徐娘的父親,我來徐陵第一天就拜訪了他及其夫人,跟他們聊了徐娘當(dāng)年逃婚后的一切際遇,聽得兩老唏噓流涕,若不是礙于我在場,怕是要抱頭痛哭了。
也是沾著徐娘的光,又一番利弊權(quán)衡的勸說,徐百年才答應(yīng)冒著生命危險幫我掩藏黑袍虎衛(wèi)。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就料定張鰲打死也不會想到我能把這么多人藏在徐陵城內(nèi)。
張鰲顯出極為懊惱的神色,又激動地?fù)u頭,“不,不可能,徐家府邸雖然不小,可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藏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