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語中，不自覺帶了兩分自傲。
城主府的冬宴，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這本身就代表著一種能力。
徐掌柜的眸光動了動，臉上的笑容又盛了三分，“原來陳小姐是要去參加城主府的冬宴，難怪如此看重，不過我敢保證，穿上我霓裳坊的衣裳，陳小姐絕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人兒。”
一番話說的陳可霜芳心大悅，正要謙虛兩句，一個小廝急匆匆進來，在徐掌柜耳邊低語了一句。
徐掌柜猛地站起，也顧不得什么陳小姐不陳小姐了，幾個快步便走了出去。
正要說話的陳可霜，就這么僵在了原地。
她這是被徐掌柜撂下了？
連一句客套話都沒給？
陳可霜深吸了口氣，明白霓裳坊是來大人物了。
也不知是城主府關(guān)家，還是謝家，或是其他幾家。
心有不甘，也想趁機在幾家面前混個眼熟，陳可霜招來了身后的丫鬟，低聲道。
“你去前面偷偷看看來的是誰，等會回來告訴我?！?p> 陳家在臨州城的地位不高不低，陳可霜也算不得受寵，想要過上好日子，自然得找靠山。
“是?！?p> 丫鬟應(yīng)了聲，連忙跟了出去。
前店，徐掌柜快步迎向了沈洵安四人，笑著拱手，“沈公子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
語氣恭維，姿態(tài)謙卑，給足了面子。
沈洵安頷首，平鋪直敘道，“客氣，我們來看衣裳?！?p> 一點都不客套。
徐掌柜一肚子的奉承話，一句也沒說出口，掩飾的干咳了一聲，接話道，“這個自然，不過沈夫人之前在店中預(yù)訂的是兩套女裝……”
“嗯，她的。”
沈洵安指了指身邊的人，終于看向程桑，對她說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你去試?！?p> “好?！?p> 程桑順從起身。
摸清了沈洵安的性子就會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很直接的人，想要跟他相處，就要學(xué)會把那些繁文縟節(jié)全部丟棄。
這是幾次相處間，程桑摸索出的經(jīng)驗。
果然，她干脆利落的回應(yīng)，讓沈洵安很滿意，難得朝她露出了一個笑臉，接著四平八穩(wěn)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靜等。
徐掌柜也是個玲瓏人，沈洵安的表現(xiàn)分明就不喜歡場面話，也不愛被打擾，當(dāng)即喚了店里的丫鬟過來，領(lǐng)著程桑和玉蘿去了隔間。
之后，知趣的退到了一旁的柜臺，這個位置，既可以關(guān)注到沈洵安的需求，又不會打擾他的清凈。
隔間里，霓裳坊的丫鬟拿來了沈夫人之前預(yù)訂的衣裳，兩套都是冬裝。
一套是紫綃軟煙云紋緞裳，綢緞制的衣裳，華貴又大氣，外面還特意配了件保暖的同色織錦比甲。
另一套是流彩暗花云錦裙，更為嬌俏的款式，適合日常穿。
這兩套衣裳的款式做工都沒得挑，程桑自然沒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唯一要試的，就是上身后合不合身了。
就在程桑在隔間試衣裳時，陳可霜帶著丫鬟來到了前店。
目光落在坐在那等候的少年身上時，她眸中劇然浮現(xiàn)驚喜之色，真的是他！
深吸了口氣，陳可霜帶著丫鬟朝店外走去，路過坐著的沈洵安時，她腳步突然一頓，裝作不經(jīng)意偶遇的模樣，驚訝喚了聲。
“沈公子？”
沈洵安抬頭，眼神迷惘，這人誰？
“我們見過的，去年庭陽湖邊踏春，當(dāng)時我和莫四小姐在一塊。”
陳可霜解釋道，眸光期待的看著他。
“沈公子可還記得？”
沈洵安回想了想，搖頭，“忘了。”
陳可霜臉一僵，難以抑制的失望，“是嗎，沈公子事物繁忙，不記得也是常事?！?p> “嗯?！?p> 沈洵安煞有其事的點頭。
“你說的有理?！?p> 陳可霜臉更僵了。
都說沈家的沈洵安極難接近，果真不是虛傳。
她好歹也算個美人，自己送上門來，對方竟還這般冷淡，兩句話就把天聊死了。
靜站了半響，也不見沈洵安有接話的意思，陳可霜明白，她不主動的話，今日這個機會就要白白錯過了。
斂下心中那點尷尬，她重新?lián)P起了笑臉，“沈公子可是來買衣裳的？聽徐掌柜說，店里有一件瑤州素錦制成的男衣，華貴又保暖，很是稀有，好多公子都想買下，可惜店里有個特殊要求，說這件衣裳只賣氣質(zhì)相符的人，他們都失敗了。
不過我覺得若是沈公子你的話，一定很合適?！?p> 這話，算是含蓄的討好奉承了，男人總是最吃這一套的，陳可霜信心滿滿。
卻等來一句十分平淡的，“不買，我不缺衣裳。”
陳可霜，“……”
難怪莫四小姐都拿不下，這種不解風(fēng)情的男人，能拿下就有鬼了。
陳可霜怔愣著未動，心里想著要怎么繼續(xù)找話題搭話，面前的少年卻突然站起了身，她眼睛一亮，正要說話，少年的身影卻直直越過了她。
“試的如何？”
不知何時，她身后站了一個女子。
程?？戳艘谎勰樕惶玫年惪伤?，收回視線，答道。
“很好，沒什么不合身的地方。”
霓裳坊能做這么大，這么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
沈洵安扯唇笑了笑，“那就好。”
說著，他囑咐尚青，“去，讓掌柜的包起來，直接送到府里去?！?p> 尚青連忙應(yīng)道，“是?！?p> 待尚青去了柜臺，他又側(cè)過頭來問，“兩件夠穿嗎？你若喜歡，可以多買幾件?！?p> 雖不知道之前那個嘰嘰歪歪的女子是誰，但他看的清楚，娘剛認(rèn)得這個義女，所穿所戴比之前那女人差的多。
他們沈家人，怎么能比別人差！
沈洵安覺得自己有必要負(fù)起一個兄長的責(zé)任，這也是他頭一次體貼人。
就是這份體貼，愣是讓程桑半天沒回過神來。
若她沒記錯，半個時辰前，這人對她還是一幅要搭不理的模樣，現(xiàn)在是轉(zhuǎn)性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沈洵安就蹙起了眉，以為她在擔(dān)心價格，很是鄭重的宣布道，“我們家不缺錢的。”
剛回過神的程桑，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來。
她第一次忍不住，用細(xì)細(xì)的眼神打量了沈洵安一遍。
十六歲的少年，已經(jīng)初初顯露出幾分風(fēng)骨，皮膚很白，眼神清亮，眉不濃不淡，身形不高不矮。
唇紅齒白，面如冠玉，當(dāng)如是。
只是這十分的長相，平日里愣是被他的面癱和少言掩去了三分。
此刻，他依舊是沒有起伏的語調(diào)，依舊是淺淺淡淡的嗓音，偏偏程桑卻從他冷淡的外表下，窺出幾分……萌？
大概就是萌吧，一本正經(jīng)說我們家不缺錢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