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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趙士程

第十七章

遇見趙士程 空山尋鹿 2476 2020-01-06 14:43:35

  沈琳的秘密與那位扮演虞姬的伶人有很大關(guān)系。他原本姓花,是牡丹棚有名的角兒,專唱旦角,眾人因見他的模樣比女子還惹人憐愛,遂取憐香惜玉之意,賜了他一個(gè)外號,稱之為“花玉憐”。

  自在牡丹棚聽花玉憐唱了一段,沈琳便萬般癡迷,后來一發(fā)不可收,迷戀變成了愛慕,愛慕變成了思念,整日茶飯不想,為著他一人寢食難安。

  若花玉憐多留意她一眼,沈琳心底便高興個(gè)三五日。倘若一時(shí)不曾接待她,或是忽視了沈琳的位置,則終日郁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愁緒亂如麻團(tuán)。

  我捏著她的胳膊笑道:“你真是著魔了,不過是看他長得漂亮些?!?p>  沈琳反問道:“自古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世上再漂亮的人多了去,我偏不喜歡,也不在意,單單就愛他這一個(gè),你說得出其中原因么?”

  我搖頭不知。我若能說出其中道理來,早就寫一部戀愛寶鑒,叫天下癡情兒女都來參透參透,也不會身處情網(wǎng)中不得掙脫了。

  又說起那位花玉憐,不想那伶人在烏壓壓的人群中,偏偏也看中了臺下的沈琳。沈琳外貌雖不算出眾,然而心潔眼澈,行為爽快,一顰一笑皆落落大方,不似別人小家碧玉。

  且沈琳的性格最是豁達(dá),見到高興的事就哈哈大笑,見到不開心的便流出眼淚來。不像其余大家閨秀,行有規(guī)矩,坐有規(guī)矩,說話有規(guī)矩,吃飯有規(guī)矩,連喜怒哀樂都好像戴著面具似的,通通都有規(guī)矩。

  所以不光是我喜歡同沈琳玩,那些底下的丫頭仆人也都愿意跟她玩鬧。花伶人見了這位俏皮的小機(jī)靈鬼,中意她也是理所當(dāng)然。沈琳不是拘謹(jǐn)之人,況且她的父母終日以行商為要事,也不過分管教子女,沈琳想去瓦舍聽?wèi)?,就隨著她的性子了。這一來二回,兩人私下混熟,既相遇又相知,互贈詩詞信箋,更加親密。

  那首臨江仙的曲調(diào),就是他們二人茶余飯后合作之曲。只是兩人情意雖濃,也有不得已之處。我掏出肺腑之言,終是勸人容易,輪到自己時(shí),同樣有許多無可奈何,感嘆真情實(shí)意到底抵不過世俗眼光。

  不知聊了多久,直到深巷內(nèi)的犬吠聲漸漸消失,窗前花下的小蟲啼叫也逐漸停歇,又聞到三四聲雞鳴,我們方才睡去。

  在沈家小園住了大半月,每日和沈琳彈琴下棋,吃喝玩樂,或跟著沈軒一同出門去街上閑逛,直到九月初將近我的生辰,連續(xù)幾日都下著好大的雨,爹爹才派人接我回家中去。雨夜里宴請了自家的三五好友,近親鄰居們熱鬧一番,我只顧悶在自己房里喝酒,聽大雨滂沱之聲,一時(shí)無聊。

  次日,大雨初歇,天還是陰沉沉的。我正卸妝準(zhǔn)備午覺,幾個(gè)小丫頭在門外打掃落葉,閑言碎語了幾句,說那趙家老爺子人已枯槁,左右不過這兩日時(shí)光了。

  我大為震驚,喚她們過來身邊細(xì)問,是哪個(gè)趙家老爺。

  其中一個(gè)稚嫩的小丫頭欲言又止,臉上還有一點(diǎn)猶豫的表情,對我說道:“奴婢見老爺和二娘子商量著陸家和姑娘的定帖,二娘子只說什么信不能給姑娘瞧見,沒提陸府的下聘之日,倒是又說起趙家老爺子生了場大病,估計(jì)熬不過這兩日了,他們說的就是趙仲湜趙家老爺。”

  我甚是不解:“趙老爺好端端的,沒請醫(yī)師看過么?二娘提到的是什么信,怎么不能叫我瞧見?”

  那小丫頭道:“這封信好像是前幾日就要交給姑娘您的,專門有個(gè)眉清目秀的小廝送至府上,因姑娘不在家中,后來二娘子做主,先替姑娘收下了。那小廝還再三囑托二娘子,務(wù)必交于姑娘您手中?!?p>  我心中起疑,繼母一貫與我作對似的,每次總是將我的要事推三阻四,故意忘記。若是別的朋友給我的信那也就罷了。如果是趙士程給我的信呢?

  不等三思,妝卸了一半,我便花著臉、披頭散發(fā)地跑去找繼母問個(gè)明白。門前掃花的和回廊上端盤子的丫頭急著給我讓路,從沒見我如此慌張,還差點(diǎn)撞個(gè)滿懷。

  繼母正在屋里端坐著,和爹爹商量事情,見我突然闖進(jìn)屋子,立刻皺著眉冷笑道:“都要嫁人的姑娘了,怎么還是瘋瘋癲癲的,成日里胡鬧,一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p>  “一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好像是繼母的口頭禪,我不知道聽她講過多少次。我急著問:“那日有人送信給我,二娘為什么扣著我的信?您總說我沒有規(guī)矩,難道私自扣下別人的信,這也合乎禮儀規(guī)矩么?”

  我一時(shí)情急就口無遮攔了。繼母板著臉,被我氣到顫抖,又借此數(shù)落我好半天。我不敢再往下說,因?yàn)榈谂赃吙人粤艘宦暎哪樕沧兊秒y看起來。

  于是我只好捋了捋發(fā)絲,整理一下衣服,先跟他們問了午安,再說信的事:“原是我不在府內(nèi),二娘替我保管著,如今我回來了,那封信對我來說很重要,請二娘轉(zhuǎn)交給我罷。”

  “不過就是一封信,值得你這么火急火燎的!沖撞了我倒無所謂,只是別惹你父親生氣,也別養(yǎng)成個(gè)壞習(xí)慣,以后嫁到別人家再這么沒規(guī)矩,吃虧的是你自己,丟臉的是我們一大家子?!?p>  繼母臉上仍然沒有一絲表情,又說道:“也不怕你惱,我如實(shí)對你說了,那信因沾了雨水,我好心打開來晾了晾,才發(fā)現(xiàn)有了等于沒有,所以我才沒交給你?,F(xiàn)在還擱在后面的架子上呢。”

  我一時(shí)疑惑:“二娘這話是在說什么,怎么有了等于沒有呢?”

  繼母吩咐下人把她屋子里那封信取過來。等信交到我手上時(shí),還沒細(xì)看,繼母便嘆著氣道:“我知道你在等誰的信,這封信也確實(shí)是他寫給你的,還托了他最倚賴的身邊人送到你手中。可這真是造化弄人,偏不湊巧,你不在家,前日又下著大雨,信紙被打濕了,我拿出來晾在架子上,才發(fā)現(xiàn)字跡全都糊了,豈不是有也等于沒有么?”

  此刻我終于收到了趙士程的來信。一張薄薄的信紙,托在手心里卻沉甸甸的,有如千金之重。

  我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紙,的確如繼母所說,紙上字字句句,全都被雨水打濕,模糊不清了。

  爹爹離開座椅,走到我身旁說道:“不把信交給你,不是扣著你的信。二娘要你的信做什么?只是給了你,也未免叫你太傷心。”

  繼母的臉色也緩和許多,不再那么冷冰冰的,倒像爹爹那股語重心長的口氣,說道:“其實(shí)還有一件要緊事你不知道呢,剛剛跟你爹商量,我原意是叫他瞞著你,但見你對趙家小子如此癡情,我們也不忍心讓你傷心。”

  她望了望爹爹一眼,擠出一絲同情的笑意對我說:“你爹雖不在朝堂之上,族中到底還有幾個(gè)和他要好的同僚,與那趙家老爺也有些交情。聽聞那趙士程昨日便回到了越州,只是趙家老爺毅然決然要與王家聯(lián)姻,牽扯到朝中許許多多利益關(guān)系,不知這趙士程如何頂撞了他父親,只把趙老爺氣的半死。你們之間感情再深,難道你要他喪父時(shí),還抱著歡喜來給你下聘么?”

  我心中越發(fā)慌張,竟不知其中發(fā)生了這么多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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