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方皇后正在宮內(nèi)焚香齋戒,為皇上禱告,宮女們圍前圍后地伺候著。
這時(shí)皇上走了進(jìn)來,后跟著大小太監(jiān),侍衛(wèi)侍女們,皇上看見方后在祭祀禱告,感慨之至:
“哦?坤寧宮倒是齋醮不輟,真不愧為朕之愛卿也!”
方皇后轉(zhuǎn)臉看見皇上,喜笑顏開,忙叩拜:
“皇上萬福!”
張金蓮等也都跟著叩拜。
“快起來!”
皇上扶起皇后,分坐在太師椅上:
“朕從御花園來,在那里真叫朕好生煩惱!”
皇后揮手讓侍女們站起來,然后問皇上:
“怎么了?誰惹皇上生氣了?”
“本來按蘭道行法師的指教,到那里沐浴朝陽,心情很爽,但看到那些奴婢們撥取的露珠太少,朕就有點(diǎn)不痛快,嘿,偏偏有個(gè)賤胚子竟敢在朕面前頂嘴,讓朕重責(zé)了!”
“誰?”
“好像是寧嬪那里的丫頭!”
“有其主必有其仆!”
“等晚上朕過去,還要調(diào)教調(diào)教她!”
“哎呀!皇上何必生那么大的氣啊,傷了身子該如何是好,快消消氣吧!”
方皇后忙站起來為皇上撫胸順背并叫侍女:
“快沏好茶來!”
侍女們忙上茶敬碗,張金蓮也忙殷勤代皇后為皇上捏肩捶腿。
皇上舒服的喝著茶,皇后又坐下勸解著:
“宮女們大多是小女子,既不懂事,也不會干那苦差事,也夠難為他們了,陛下對她們還是寬宏些好。”
皇后的勸解好似她很關(guān)心那些采露的宮女們,其實(shí)呢?
皇上嚴(yán)格的說:
“她們怕苦偷懶,不嚴(yán)加重責(zé),那還有什么朝規(guī)皇威?”
“這芝麻大的小事,也勞皇上大架,殺雞焉用牛刀,以后這些后宮瑣事,由臣妾管著吧!”
其實(shí)這才是皇后的真意。
“好!好,那就有勞愛卿了?!?p> “皇上放心,以后嬪妃們,宮女們的大事小情,皇上不用操心,有臣妾呢,看誰敢造次。不就是那王寧嬪嘛!還有那個(gè)……”
方后說到這,不好再往下說,因?yàn)榛噬险龑欀莻€(gè)曹端妃呢!
“好了,好了,女人之間的事永遠(yuǎn)扯不清,朕不愛聽,回乾清宮了。”
皇上站起身來往外走。
方皇后上前去拉住皇上。
“皇上,為什么不在臣妾這歇息?”
然后把話悄聲送到皇上耳邊:
“不在本宮同臣妾共枕,焉能有正出皇子?”
皇上不禁大笑起來:
“等著吧,待朕有興致的時(shí)候……”
皇上不顧皇后的肯求轉(zhuǎn)身出去了。
方皇后失望地愣在那里,張金蓮見狀忙上去寬慰:
“娘娘,皇上回來的,如果奴婢有說上話的時(shí)候,奴婢也會向皇上進(jìn)言……”
張金蓮的話尚未說完,方后立刻給了她一個(gè)嘴巴:
“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在本宮面前多嘴!”
方后被皇上冷落后,惱羞成怒,完全發(fā)泄在張金蓮身上,她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奴婢錯了,奴婢該死!”
張金蓮忙跪下來不由自主地用雙手左右開弓,打著自己的嘴巴。方后氣哼哼地坐回到椅子上:
“行了,記??!你是個(gè)奴婢!不該你說的,少貧嘴!”
“奴婢知道了,以后娘娘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叫我說什么就說什么,不該說的不說?!?p> 張金蓮連連磕頭告饒。
“好,張金蓮,你以后多往王寧嬪,曹端妃那里走動走動,那里有什么動靜,什么大事小情,給本宮聽著點(diǎn)。這個(gè)話,你一來不就給你說過了嗎?你是豬腦子?就那么健忘!又蠢又笨!”
方后一陣數(shù)落,又罵又挖苦她。張金蓮不但不覺得羞恥,反而連連點(diǎn)頭:
“主子,張金蓮知道了,明白了,奴婢一定照娘娘的吩咐去做!”
方皇后一邊說:
“起來吧!”
一邊朝內(nèi)室走去。
西二院。
王寧嬪住的地方,室內(nèi)雜亂無章,橫七豎八,王寧嬪懶于梳妝,懶散地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只有自己用紙牌給自己算卦。
邢翠蓮帶著腰痛難忍,仍然端上茶來給王寧嬪:
“主子,喝杯茶吧,解解心煩……”
“算來算去,算了幾十次了,仍然解不開,真夠晦氣的了。你怎么樣了?好點(diǎn)了嗎?”
王寧嬪放下手中的牌,關(guān)心地對她說。
“秀蘭給我上了藥,不打緊……”
邢翠蓮說著抹掉了眼角的淚痕。
“我早就說過,他每天吃那種所謂的仙丹,里面有丹朱,水銀和硫磺,欲火燒身,性子暴躁,不打人罵人才怪呢!”
王寧嬪不避任何人耳目,肆無忌憚地對皇上發(fā)泄著不滿,可是邢翠蓮很害怕,急忙去遮掩王寧嬪的嘴:
“主子!該小心點(diǎn),讓人聽見傳出去可怎么得了?”
“那個(gè)惡鬼,不會到這里來也不會有人光顧我這兒,我實(shí)際上住在冷宮里……”
話音未了,卻傳來了
“皇上駕到———”
大出王寧嬪,邢翠蓮的意外。令她們十分驚訝。
邢翠蓮慌忙跪倒在地上不敢抬頭,也不愿抬頭。
然而王寧嬪卻有一點(diǎn)不懼怕,好像她看破了紅塵。
大不了被真的打入冷宮,甚至被賜死,所以她沒有什么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既然他來了,就大大方方地接待就是了。
皇上邁進(jìn)宮室里,后跟著大小太監(jiān)侍女侍衛(wèi)們。
王寧嬪不冷不熱地說:
“呦,是哪陣風(fēng)把萬歲爺吹到奴婢這里來了?給皇上請安!”
她向皇上跪了下去。
“免了。朕多時(shí)未聞到愛卿這里的香氣了?!?p> 皇上一邊扶起王寧嬪一邊下令:
“你們都到外面站著去,別在這煩朕,添亂?!?p> 大小太監(jiān),侍女,侍衛(wèi)們都急忙退了出去。
“怎么不為朕齋戒禱告?。窟@可就不如坤寧宮了!”
皇上不請自坐了下去。
“當(dāng)然,她是皇后娘娘嘛。奴婢是什么東西,怎能同她攀比?!”
“朕說的是你斷了香火,不齋戒?!?p> 皇上有點(diǎn)不高興。
王寧嬪一看皇上有點(diǎn)火,就裝作病態(tài)似的搪塞皇上:
“請皇上原諒,奴婢近些日子身子有點(diǎn)不爽啊!”
皇上上下打量著王寧嬪,一看她,從頭到腳衣冠不整,神態(tài)倦懶,大為不悅:
“你看你這個(gè)樣子,怎么這樣面朕?”
“奴婢沒想到皇上會來?!?p> “沒想到?沒想到?你沒想到朕,朕卻忘不了那香餅燃出來的撲鼻香味呢!哎?怎么不燒那香餅?”
“近日奴婢身子欠安,沒做!”
皇上霍地站了起來:
“真不像話!”
又一眼看見還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邢翠蓮:
“誰?還跪在這里絆腳礙事?”
“是奴婢邢翠蓮!”
她抬起了頭。
“是你?正好,朕還要問你,你為什么撥取的露珠那么少?而且在朕面前頂嘴?”
“皇上,不是那樣,奴婢采撥的并不……”
“挨了責(zé)罰還犟嘴?”
皇上的脾氣又上來了,又要飛起一腳,卻被王寧嬪上去攔住了。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要打打我吧,誰要我是她的主子呢!”
王寧嬪給皇上跪下了:
“翠蓮,你去給皇上做香餅去,皇上不是愛聞它嗎?快去!”
皇上沒有說話,王寧嬪忙示意翠蓮快點(diǎn)下去,于是翠蓮急忙爬起來到后間去了。皇上不得不給王寧嬪一點(diǎn)面子,不再追究邢翠蓮,慢慢走開去坐下了:
“既然愛卿知道朕愛聞那香餅燒起來散發(fā)的香味,為什么要斷了呢?以后要知道天天燒,時(shí)時(shí)燒!”
王寧嬪走過去莞爾一笑:
“只怕皇上已經(jīng)忘了奴婢這兒,本院已門可羅雀了,再燒那香餅又有什么用?”
“你怎么知道朕不會再來?”
“有皇后娘娘呢,百般呵護(hù),千般祈禱……”
“她是朕冊封的正宮娘娘,你嫉妒她?”
“皇上說對了,上次在御花園,她獻(xiàn)上繡花背心,奴婢就獻(xiàn)上香餅,別以為當(dāng)時(shí)她是九嬪之首,在皇上面前獻(xiàn)殷勤,好爬到皇后位上,哪知我先上了香餅就是為了氣她!”
“哦?”
皇上大感意外:
“難道不是為了朕?”
“因?yàn)榛噬喜幌矚g奴婢,討厭奴婢!”
“胡說,所有的嬪妃朕都喜歡也都討厭!”
“也有不討厭的?!?p> “誰?”
“曹端妃,搔首弄姿,妖嬈迷人,只怕皇上含在嘴里怕化了!”
“你!大膽!”
“皇上還是去找那個(gè)嬌艷的曹端妃吧!奴婢早已死了那條親上之心了!”
皇上怒氣沖天,用拳猛擊了一下桌子,然后站起來斥責(zé)王寧嬪:
“你這個(gè)卑賤女子,朕十分明白你至今仍耿耿于懷,懷恨朕因你生的皇子,不幸夭折,未封你為貴妃,你就刻骨銘心的,面朕冷淡,背朕詛咒!”
他氣的踱來踱去,喘著粗氣。
王寧嬪早已跪了下去,但并不畏懼,視死如歸:
“皇上,不必生那么大的氣,奴婢說的是實(shí)話。奴婢進(jìn)宮以后確實(shí)心里有皇上,也夢想過得子晉封,在那條百人爭寵,千人爭奪的獨(dú)木橋上爬過去,雞犬升天,可是皇上一朝寵幸過去,這些人就像一條狗似的被遺棄了,有誰管,有誰憐,就是你再跟隨主人后面不肯離去,頂多只能拾到一碗剩飯而已,然后了此一生老死在宮中。陛下,這就是奴婢的耿耿于懷之心,如果皇上厭惡,就殺了奴婢吧!”
皇上哪里聽得進(jìn)去,本來一時(shí)來了興致,到這里來尋香作樂,哪知卻遭了一通數(shù)落,有失帝尊!一國之君怎能知道一個(gè)卑賤女子的心聲,隨怒吼起來:
“你!你不是一條忠君的狗,你是一條瘋狗,狂犬吠日,看你還能汪汪叫到幾時(shí)?”
說完,一腳踢開門走了出去。
王寧嬪不是害怕,而是感到人生乏味,不愿抬頭再看到這緊閉的宮廷世界。這空間使他窒息。
這時(shí)邢翠蓮,王秀蘭跑上來,扶起了她,安慰地說:
“主子,皇上已經(jīng)走了,您還是回里間歇息一下,消消氣吧!”
王寧嬪兩眼不動地望著院外宮墻上狹窄的天空,自言自語:
“他不會讓我活多久了,我快走了,也好,到那極樂世界去,也是一種解脫……”
邢翠蓮忙截住她:
“主子快別這樣說,多不吉利!”
王秀蘭很幼稚盲目地勸她:
“主子,皇上也許一時(shí)氣憤,才發(fā)了脾氣,說不定為了聞那香餅的香味,還會再來的!主子,你看,我們做好了,點(diǎn)上吧!”
王寧嬪苦笑了一下說:
“還做那個(gè)夢干什么?他絕不會來這里了,他已經(jīng)被那個(gè)騷狐貍迷住了!”
“他不僅色迷心竅,還那么迷信仙術(shù),飲露服丹,那就能成仙了?”
邢翠蓮感嘆地說。
“這又是一竅,叫做鬼迷心竅,天天拜神,一身狐騷臭,如果神靈有知,也會逃之夭夭?!?p> 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王寧嬪又不禁悲嘆地說:
“我這是苦中取笑,自取其樂,但可想而知,我的厄運(yùn)就要到了!”
“不會吧!”
邢翠蓮和王秀蘭驚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