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門外,如水的月華灑在彎彎繞繞的山路上。林緋荷抱膝席地而坐,靜靜仰望天空的明月。她的身旁,桃染也是席地而坐,銀白的月光把他的一身白衣映得如雪般清冷無瑕。
“你當(dāng)真是喜歡我?想與我在一起?”林緋荷側(cè)著腦袋,望著桃染的眼眸清澈透亮。
桃染點點頭,眼眸里透著真誠與溫柔。
林緋荷淡淡一笑,“與我在一起有什么好的?跟你這么厲害的妖比起來,我什么都不是……”
“但對我而言,你很重要?!?p> 林緋荷又想了一下,“你可想好了。我沒你這般長壽,很快會變老變丑,估計……還可能會有很多麻煩?!?p> 桃染倒是皺了皺眉,“我怎么覺得小緋緋有點不一樣了?”他稍稍勾起嘴角,“我記得,當(dāng)初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可不會這般瞻前顧后的?”
“我那時候想事情確實太簡單了些。何況,人總是會不斷成長的,不是嗎?”
“確實。”桃染的目光飄然游走,似有所思,“那么說,小緋緋可是怕了?”
“怕什么?”
“人與妖之間勢成水火。你與我走得這般近,難保終有一日會被眾人所知。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像陸長風(fēng)那般,對事守口如瓶,對你的這般另類行為心懷容忍。你不怕?”桃染故作試探,剛才還柔情似水的眼眸頃刻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林緋荷不以為然地巴眨著眼睛,“那我且問你,你真的覺得,像我這樣敢與堂堂靈妖閣妖王接近的,會是普通人?”她的嘴角淺淺揚起,眼神里依然清澈,但那抹微微的淺笑卻似有深意。
桃染怔住了,不自覺把眼前的林緋荷打量了一番,眉頭微顰,勾起的唇角依然上揚著,只是深不見底的眸里閃動過幾絲詭秘。
“哎呀!我是隨口一說罷了!”林緋荷站了起來,靈活地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塵土,“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明天還要早起去收拾藏書樓呢!”
桃染一把拉住了她,“慢?!彼猜酒鹆松?,潔白的衣杉卻不惹一絲塵土,“稍等一會?!敝宦牭盟蛄艘粋€清脆的響指。
“怎么了?”林緋荷對他這個行為可算是完全想不明白。
“好了。你趕緊回去吧。不然,那兩個看守天清門大門的弟子就要從茅房出來了。”
“看守的弟子?”林緋荷回想著幾次半夜溜出天清門,都沒見過天清門大門是有人把守的呀?她向桃染投以疑惑的目光,感覺他這是在誆自己。不過,他這樣誆她,好像又沒有什么好處。
桃染淡定地直視著林緋荷質(zhì)疑的眼神,淺淺的笑意又漫上嘴角,“你當(dāng)真以為,偌大的天清門,夜里的大門會無人看守?”
林緋荷眉頭皺成了一團,眼珠子一會兒瞟了瞟桃染,一會兒又看向天清門大門的方向,一臉寫著難以置信。
桃染看著她這一臉戲劇性的表情,臉上的笑意又平添了幾分戲謔,“愛信不信。”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頭,“回去早些歇息?!痹鹿庀?,他看向她,一臉的笑意緩緩融成溫柔的寵溺。
林緋荷一時間有點愣神,腦袋倒是自覺地點了點。
桃染帶著寵溺的笑意,飄然轉(zhuǎn)身,沿著彎曲向山腳延伸的山路,翩然融進了遠處的深黑,一晃眼便已不見了蹤影。
一路回天清門的過程異常順利,林緋荷輕輕松松地便入了天清門的大門。不過,她還是心存疑惑,進了天清門的大門,便鬼鬼祟祟地躲到一個暗角落,觀察著大門的情況。
果不其然,才觀察了一盞茶時間,還真的有兩個天清門弟子走了過去。林緋荷側(cè)耳細(xì)聽,這兩人的對話還是能勉強鉆進她耳朵里的。
“唉!我覺得太邪門了!我之前也試過值夜守門的時候鬧肚子……”一個弟子撫著肚子,“怎么就這么倒霉……”
另一個弟子倒是表情輕松,“怕什么?天清門外有結(jié)界,妖怪哪敢來?何況天清門外還埋有機關(guān),我們?nèi)ッ┓壳翱墒前褭C關(guān)按扭都打開了。誰敢靠近,肯定會觸發(fā)機關(guān)。你看看現(xiàn)在風(fēng)平浪靜的。能有什么事?”
林緋荷看著這倆人一前一后走回去守大門,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天清門夜里,不僅有人守大門,還設(shè)了機關(guān)?她回想著自己偷溜出來的幾次,每次進出天清門大門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陌??這么說來,一直都是桃染在暗地里布置過了,方便她偷溜出天清門。林緋荷不禁心里一陣感嘆,這天清門看著被護得萬無一失的,但其實,早就陷入了桃染的股掌之中卻渾然不知。桃染,他的謀算與心計,終是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林緋荷默默往廂房大院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回想著關(guān)于桃染的很多事情。她想起,在靈妖山初見時,他從天而降,白衣飄飄,宛若謫仙。她想起,那個他帶給她的美好的生辰夜。她想起,他深情款款的吻,含情脈脈地對她說“喜歡你”。他在她心里,是那么美好的存在。只是,她也想起,初入天清門時所見的那般繁盛熙攘,還有當(dāng)下天清門的寥落與困頓。他精心布置的所有,滴水不漏,獨善其身,置身事外,只看著天清門內(nèi)里自行潰散崩裂。這一切的發(fā)展,超出林緋荷最初的所有料想。桃染的心機深沉,也讓她越發(fā)看不透。只不過,她自己似乎也沒有被他真正看穿?捫心自問,她是喜歡他的,她也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喜歡亦是真切的,只是,這份喜歡很模糊,因為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真正看清他,而他似乎也沒有徹底認(rèn)識過她。他與她之間這份喜歡,真的會有未來?林緋荷仰頭凝望天上的靜月,只覺四周是無比惆悵的寧靜。
明月之下,天清山山腳,毛憂熟練地把那枚琥珀以細(xì)線牽引,握入手心。一束光從琥珀中顯出,桃染已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了。
“事情辦得怎么樣?”毛憂表情輕松,還把琥珀拋入半空,又用手接住,反復(fù)這般把玩,仿佛在他手里的只是一顆普通的石頭。
桃染看著毛憂這副沒個正經(jīng)的樣子,眉眼間掠過幾分不滿,但他早已熟識了毛憂的這般脾氣,也就懶得說毛憂的不是了?!斑€算順利?!碧胰菊Z氣平淡,微顰的眉頭似乎已經(jīng)說明了,他在想著另外的事。“普通人?”他喃喃自語,若有所思。
“你在說什么?”毛憂在一旁看著是一頭霧水。
“對啊。我怎么就把最初那會兒的事給忘了?”桃染繼續(xù)自言自語。
毛憂疑惑地用手在桃染眼前晃了晃,“說的什么呢?”
毛憂的這一晃手,倒讓桃染回過了神。他瞟了毛憂一眼,嘴角又開始不懷好意地?fù)P起,“我看你倒是閑得無聊。既是如此,明日,你去林府一趟。”
“林府?”毛憂對這個任務(wù)指派非常疑惑,“干什么?林家的人應(yīng)該還沒回啊?”
“就是沒回府才好?!碧胰颈持郑路鸢岩磺卸夹闹杏袛?shù)了,“林府看門的老頭應(yīng)是知道不少事情的。你去跟他打聽打聽關(guān)于林緋荷的事情?!?p> “林姑娘的事?”毛憂心覺更奇怪了,“有什么好打聽的?”
“讓你去就是。廢話真多!”桃染根本不打算與毛憂多說什么,“我先回靈妖閣?!痹捯魟偮洌纳碛氨愫翢o征兆地消失不見了。
“喂!”毛憂長嘆一口氣,“你不說清楚,我怎么知道要打聽哪方面的事呢?”回答他的只有隨風(fēng)而動的沙沙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