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如水,鋪得地上一片霜白。
陸長風只默默坐在一處臺階,許久都沒有說話。林緋荷也靜靜坐著,時而看看默不作聲的陸長風,時而看著夜空中清冷的月色。
也不知道這般坐了多久。陸長風終是悶悶地開口說話了,“夜深了。你還是回去吧?!?p> “師兄,你還好吧?”林緋荷覺得桃染的情態(tài)還是怪怪的。
“靈妖閣到底要做什么?你應是知道的吧?”
“我……我不知道?!?p> “不知道?”陸長風兀然笑了笑,“你與他關系貌似不錯?!?p> “我們是朋友?!?p> “與妖做朋友?”
“他本性并不壞。只是在靈妖閣與天清門的對峙中,他也沒有辦法獨善其身罷了?!?p> “這么說,你知道他要對天清門不利?”
“知道?!绷志p荷頓了頓,“但我也知道,天清門同樣不會輕易放過他?!?p> “靈妖閣的布置,離不開你的相助吧?”陸長風好像想通了什么。
“我初入天清門的時候,確實把他帶進來了。但我以為,他只是單純想解開靈妖山的結界,讓靈妖閣的妖重獲自由。直到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目的,遠不止這么簡單?!绷志p荷嘆了口氣,“我也明白了,天清門與靈妖閣之間,人與妖之間,彼此的敵對與怨恨,太重太深,我很想去改變,但卻好像什么都做不了?!?p> “師妹還是想著,人與妖和平相處?”陸長風也嘆了口氣,“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身處其中,路在腳下,也只能繼續(xù)走下去?!?p> “這個世界太大,人很多,也有很多妖。要徹底改變,我怕是做不到了。但我想,能試著改變多少就是多少吧。一點一點,或許,總有那么一天會實現(xiàn)吧?!?p> “那師妹如今,做到了多少?”
“嗯……”林緋荷想了想,驀然望向陸長風,“師兄,我與妖是朋友,還幫過他潛入天清門。你不恨我嗎?不怪責我嗎?”
陸長風眨了眨眼,“若是旁人,或許我早就拔劍相向了。但既是你,或許就不一樣了?!?p> “嗯?”
“第一次在靈妖山遇見你,我便想,竟有這樣單純澄明的女子。這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至今也沒有改變過。我不愿意用任何惡意去揣度你,即便你承認了,與妖勾結,也幫助過靈妖閣?!?p> “為什么?”
“因為……”陸長風看著她,眼里似乎有星星在閃爍,“我……”他欲言又止,只默然笑了笑,眼里的星光似乎都黯淡了下來,“罷了。這樣就夠了。”
“什么意思?”林緋荷聽得一頭霧水。
陸長風笑著搖搖頭,“沒什么?!彼岩暰€移向遠處,“不過,你還是不要與他走得太近。他畢竟是妖,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可,師兄你知道了,不也沒什么嗎?”
“我不一樣。”
林緋荷竟撲哧一下笑了。
“怎么了?”陸長風疑惑地看著她。
“我想,我還是有改變了一點的。至少,師兄你已經(jīng)開始不反感人與妖做朋友了?!?p> “做朋友?”陸長風想了想什么,“那,我算是你的朋友嗎?”
“若是師兄不介意,我當然很樂意與你做朋友??!”林緋荷答得很坦率。
“好啊。那我們,也是朋友了?!标戦L風欣然一笑。
“那,既是朋友了,朋友說的話,師兄可愿意聽?”
“洗耳恭聽?!?p> “掌門的事情,師兄還是不要想了。玉方掌門統(tǒng)領天清門這么多年,有口皆碑。今夜所見,我想,說不定是有什么誤會也不定?!绷志p荷看了看開始陷入深思的陸長風,“師兄從小跟在掌門身邊長大。你應是最了解掌門的人了。”
“我曾經(jīng)也是這般認為。但今晚,我在幻幕中看到的他,竟是這般陌生。我從未見過師父露出過那樣可怕的神情。也從不知道,他竟有著這般大的野心?!标戦L風只木然地看著遠處,“我寧愿相信今夜所見不過是靈妖閣布的幻影。但他說話的語氣聲調(diào),又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真實。”
“我想,時間會證明一切的?!绷志p荷安慰道,“師兄要相信掌門。而且,掌門這般看重師兄,定是想著將來把天清門交給師兄。既然這樣,掌門應該不會是想著統(tǒng)御世間、貪婪制霸的人才是??赡苡惺裁凑`會在其中也不定?!?p> 陸長風竟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會有那一日的?!?p> “嗯?”林緋荷一陣疑惑。
“我自幼在天清門長大,師父把我?guī)г谏磉吔淌诜ㄐg。我想的,不過就是在有生之年,好好報答師父,好好守護天清門。如此而已?!?p> “既是這樣,師兄你就更應放寬心思。堅守住你的這份初心,一切都會好的。”
陸長風有點釋然地點了點頭,“不錯。謝謝師妹提點。”
林緋荷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真的很晚了。師妹早些休息吧?!标戦L風站起身,“我送你回去?!?p> “不用了?!绷志p荷婉言拒絕,“師兄也累了。你也早些休息。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p> “既是朋友了,何必這般客氣?”陸長風笑著先邁出步子,“走吧。我送你?!?p> “好吧?!绷志p荷默默跟在了他的后面。
此時的天清山山腳,毛憂正郁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斑@個桃染,搞半天就是騙我出來給他做接應。”他看了看萬籟俱靜的天清山,“進去一整天了,也不曉得出來看一下我?沒良心……”
“說夠了嗎?”桃染的聲音突然飄來。
毛憂慌忙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桃染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出現(xiàn)在天清山山腳了?!敖K于要出來了?”他從懷里掏出那枚琥珀,把系在上面的細線的一頭握在手里,把琥珀扔到了桃染腳下,“走了?!?p> 桃染看了看腳下的琥珀,用腳輕輕一踢,琥珀又滾動著到了毛憂的屁股旁。
“干什么???”毛憂完全搞不懂桃染的行為。
“我何時說要回去了?”
“那……那你出來做什么?”毛憂沒好氣。
“就出來看一下你。這不是你說的?”
“我……”毛憂直翻白眼。
“再等片刻?!碧胰居窒Я?,“我還有些事?!?p> 毛憂無奈地拍拍額頭,“我就知道……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