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厚重的云把太陽遮得嚴嚴實實,冷清的天清門兀然籠罩著凝重。
玉方靜靜看著黑沉沉的天空,目光中有一股摸不透的陰霾。
“師父?!标戦L風走了過來,“都與跟隨在四位長老身邊的幾位師兄師弟私下打聽過了,他們應是沒什么可疑。藏書樓失火時,他們都尚在弟子院?!?p> “嗯。這并不意外?!庇穹讲⒉挥牣?,“那他們可有提到,四位長老當時都在做什么?”
“沒有?!标戦L風搖搖頭,“畢竟他們當時并未在長老左右。但他們也說,并不覺得長老們有什么異常?!?p> “沒有異常?”玉方冷笑一聲,“有異常,他們作為弟子也未必能察覺得到?!?p> “師父當真懷疑是四位長老所為?”陸長風還是難以接受。
“目前就他們嫌疑最大。”
“長老們德高望重,從小拜入天清門,更是師父的師兄。他們到底為何要這般設計?”陸長風始終想不明白。
“掌門之位?!庇穹嚼淅涞莱?。
“怎么會?師父當上天清門掌門已近二十年,期間一直管治有方,而四位長老也一直從旁協(xié)助打理?!?p> “長風,這都只是表象?!庇穹絿@了口氣,“當年我?guī)煾福簿褪悄銕熥?,決意將掌門之位傳于五位親授弟子中輩分與能力最低的我,由當時開始,四位師兄便已內(nèi)心不甘。論輩分,論能力,論人心所向,當時是莫炎長老最有可能接任掌門。奈何師父擔心,他性格不夠沉穩(wěn),其余三個師兄又對他言聽計從,而我作為輩分最低的師弟更是無法在他可能做出錯誤決定的時候從旁約束,于是師父執(zhí)意要讓我接任掌門,意在讓我們五人能真正互相協(xié)助,打理好天清門?!?p> “師祖用心良苦。師父也沒有辜負師祖所托?!?p> “但四個長老其實并未這般想。礙于師父遺命,他們這些年確實兢兢業(yè)業(yè)輔助我這個掌門。但我內(nèi)心很清楚,他們對我依然是心懷不憤?!庇穹缴裆?,“這段時間,天清門難得冷清下來,我想了許久,也想到了很多。人心叵測,欲壑難填,不過如此?!?p> “師父……”陸長風聽著也很難受。
“長風,你可還記得,當日前往靈妖山意圖引出妖王要將他逼入結(jié)界并趁機加強結(jié)界的計劃?當時為了隱秘,只有你我還有四位長老知道該行的真實目的?!?p> “沒錯。但當時,妖王出現(xiàn),并沒有慌亂,更利用我們破了結(jié)界。似乎我們布置的一切他早已了如指掌,而他也早已想好了應對之法?!标戦L風憶起當時的情景。
“我懷疑,四位長老,為了掌門之位,私下與靈妖閣勾結(jié)?!?p> “這怎么可能?”陸長風被這個論斷驚得瞪大了眼。
“靈妖閣眾妖生性兇殘,但自結(jié)界破除以后,他們竟異乎尋常地平靜,更說要與天清門和解,將珓靈石的秘密獻出。你可想到其中緣由?”
“徒兒愚鈍?!?p> “并非愚鈍。是你不敢以最壞的心思去揣度?!庇穹矫嫒堇渚拔野阉械氖虑槎嫁哿艘槐?。我猜想,靈妖閣是與四個長老合謀,互相利用,各得其所?!?p> “靈妖閣被困于結(jié)界上百年,縱有一妖修為至高能沖破結(jié)界,但也是孤身力薄,難成大事。所以靈妖閣此前最為迫切的,必定是要破出結(jié)界。”陸長風順著玉方的意思分析。
“不錯。這應該就是靈妖閣開出的條件?!?p> “可,當時發(fā)現(xiàn)他能脫于結(jié)界束縛的人,是我。而決定要前往靈妖山,是師父做出的布置。這一切,似乎都與四位長老無關(guān)?”
“若是從你發(fā)現(xiàn)那妖開始,一切都是他們的布置呢?”玉方煞有其事,“長風,當時你在靈妖山發(fā)現(xiàn)他時,可還有什么異常?”
陸長風一驚,他忽然想起,那日與桃染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林緋荷。而林緋荷后來竟入了天清門,而她對妖的態(tài)度似乎也很是不同。陸長風開始覺得,看著可愛單純的林緋荷可能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怎么了?”玉方見陸長風沉默良久。
“徒兒無用。并未想到有何不妥?!标戦L風終是沒把在靈妖山遇見林緋荷的事說出。
“也罷?!庇穹剿剖遣⑽丛谝猓翱磥?,就是那桃染自己主動現(xiàn)身,引我們布置前往靈妖山對付他,然后通過四個長老探得內(nèi)情,并設計利用我們助靈妖閣破開結(jié)界?!?p> “探得內(nèi)情?”陸長風有點釋然,他想到,當時的布置林緋荷該是不可能知道的,那她在靈妖山的出現(xiàn),或許真的只是巧合罷了。
玉方并沒有發(fā)現(xiàn)陸長風神態(tài)的異樣,“而四個長老想從靈妖閣獲得的,便是珓靈石?!?p> “若真如師父所想,四位長老想要珓靈石做什么?”
“你師祖當年,因擔心四位師兄不服于我,偷偷傳授于我對外宣稱已失傳的天清門秘術(shù),使我修為大增,足以能平復他們的不服之心。”
“云雨之術(shù)?”陸長風想起了玉方在藏書樓大火當夜使用的云雨之術(shù)。
“嗯?!庇穹近c點頭,“他們設計火燒藏書樓,就是為了竊得這秘術(shù)并伺機通過大火掩蓋這一切?!?p> “天清門秘術(shù)被師父藏于藏書樓?”陸長風又是一驚。
“對。大火過后,我前去查看,藏書樓的秘術(shù)要訣已被盜走。”
“師父懷疑,長老們竊得秘術(shù),但依然不知足,希望得到珓靈石,進一步提升自己修為,以謀奪掌門之位?”
“其實這一切都昭然若揭。當日靈妖閣把珓靈石的秘密獻出,四個長老便要搶奪卷軸,更與我大打出手。當時,我便看清了他們的野心?!?p> “長老們?yōu)榱双勳`石與師父大打出手?”陸長風完全沒有想到。
“你可還記得,縱火人是變成你的樣子行事的?我猜,他們把我對你的栽培以及你的行事能力看在眼里,試圖通過此舉,挑撥離間我們的師徒關(guān)系,更想通過毀掉我最得意的弟子來徹底打擊我?!?p> “我無法想象……”陸長風絕望地皺著眉頭。
玉方也是痛心的神情,“我也不想這般揣測。但眼下,也只有這般可能?!?p> “師父,這一切都只是猜測,可有證據(jù)?”
“目前沒有。但很快就會有了?!庇穹皆捓镉性?。
“師父此話何意?”陸長風不解。
“若真是長老竊得秘術(shù),他們接下來定是要想著閉關(guān)修煉,盡快學成,以對付我,并進一步奪取珓靈石卷軸?!?p> “可長老們自藏書樓修繕這一個多月來都無甚異常,更無閉關(guān)之舉……”陸長風還沒講完,一個弟子沖了過來。
“掌門,不好了。天清山下有妖挑釁,意圖闖入!”弟子稟報。
“何方妖孽?這般猖狂?”陸長風驚訝地問道。
弟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云破長老與木致長老先發(fā)現(xiàn)的,然后木致長老讓弟子速來報告掌門的。還說云破長老正與山下的妖周旋?!?p> 玉方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走!”
待玉方與陸長風趕到山下,已見云破與木致已痛苦倒在地上,大口吐出鮮血。
“二位長老!”陸長風趕緊跑過去,“這是怎么了?”
“靈……靈妖閣……”云破一陣咳嗽。
“是靈妖閣來鬧事?”
“不錯。是那靈妖閣閣主……他……他帶了十余只妖,想要硬闖……”木致喘著粗氣。
“是靈妖閣把你們傷成了這樣?”莫炎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身后還跟著李梵。
“不錯。我們拼死相抵。差點就……”云破又是一陣咳嗽。
“幸好我與他們說,你們準備要趕到了,他們見勢不妙,這才逃走了?!蹦局碌穆曇艉芴撊酢?p> 李梵抓起二人的手腕,診了一番脈象,“傷得很重。需要閉關(guān)休養(yǎng),并要有法力高強的人從旁協(xié)助?!?p> “既然如此,李師弟,你與我一同攙扶他們回去,然后協(xié)助他們二人閉關(guān)調(diào)養(yǎng)?!蹦追鲋破普酒鹆松?。
“好?!崩铊笠矓v著木致起來。
“慢?!庇穹綌r住了四人,“我既為天清門掌門,協(xié)助療傷之事,更是義不容辭。”
莫炎與李梵對視了一下,“如今天清門冷清,若靈妖閣再來犯,掌門必須把控局面,守護天清門。療傷事宜,還是交由我們處理便可。”
玉方把四個長老看了一番,許久才開口答應了,“言之有理。那此事,就拜托二位長老了。”
莫炎與李梵又對視了一眼,木致與云破也都神色有些怪異。四人從玉方身邊走了過去。玉方只佇立在原地,靜默著在思考著什么。
陸長風目送四個長老走遠,許久,他神色憂郁地望向玉方,“師父……”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玉方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這般,便是證據(jù)確鑿了……”
“師父作何打算?”陸長風的表情很凝重。
“長風,且隨我來?!庇穹侥晦D(zhuǎn)過身。
玉方帶著陸長風,一路上沒有說話。二人從天清山山腳處,步入天清門大門,來到大殿,走到了玉方平日里處理公務的桌子前。
玉方俯下身,從堆得如小山般的公文中,翻找著什么。一盞茶時間過后,他遞給了陸長風一本冊子。陸長風打開冊子,只見里面赫然列著百余名天清門弟子的名字。
“這是?”陸長風疑惑地看向玉方。
“這些都是天清門比較優(yōu)秀的弟子。此次遣返弟子,我特意留了個心眼。”玉方又掏出了一張地圖,“這些弟子并未真正遣返回家,我把他們分別安置于天清山附近的城鎮(zhèn)中,以備不時之需。你且去聯(lián)系他們,集結(jié)他們速速趕回天清門?!?p> “徒兒遵命!”
“速去速回。切記低調(diào)行事,切不可聲張?!?p> “是!”陸長風帶上冊子與地圖勿勿離開。
大殿中,只剩玉方孑然獨立,“珓靈石只能是我的!我的!”他笑了,笑得貪婪而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