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柱這下在村子了出了洋相，賭博也老是輸，而且在賭場上那些賭徒之中也流傳著虎子的那個段子，這讓他很不舒服，雖然別人不會當著他的面嘲諷他，但是也能不經(jīng)意間聽到一些閑言碎語，他索性也就不去賭博了，在自家窯洞的火炕上躺了三天，躺著也翻來覆去睡不踏實，越想越覺得氣人，越想越不自在，他一個人四十來歲的大人竟然被一個小孩搞臭了，弄得不敢出門，腦子里這根扭著疙瘩的筋兒怎么也捋不順。
正巧他老婆從地里回來，看著李玉柱躺在炕上像沒了魂兒一樣，本來干了一天的活兒就累的慌，還看到李玉柱這么個慫樣兒，氣不打一處來，逮著李玉柱就開罵，罵到老李家祖宗十八代都沒一個有出息的，罵完之后就坐在地上哭，嘴里還不斷地嘟囔。
“我是造了什么孽，嫁了這么一個窩囊廢，祖墳上不長草啊，嗚嗚嗚嗚，嫁過來一天福沒享就算了，還要受別人的氣，老李家不是人啊，祖宗十八代都不是人啊”，李玉柱的老婆肥大的屁股攤在冰涼的土地上，雙腿張開，臃腫的棉褲上都是塵土，由于繁重的勞作而粗糙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澈的眼淚，眼淚將臉頰的皮膚浸的通紅，隔壁李玉柱的爹媽待在窯洞里聽著這不堪入耳的咒罵也無計可施，老兩口躲在窯洞里不敢出來，任由李玉柱的老婆坐在地上撒潑，他們已經(jīng)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了，這個兒媳婦沒少因為這個爛包的家而跳騰，說實話，他們是向著這個兒媳婦的，不管讓世上哪個再好的女子，遇到這種嗜賭如命的丈夫還有兩個偷雞摸狗不成器的兒子能安心的過日子呢，李玉柱的老婆算是勤儉持家了，一位普普通通的婦女，地里的活兒平日里都是他一個人操勞，早出晚歸，寒暑不變，但還是把日子過得不像樣兒，這下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發(fā)了出來，吃苦受累不算，還要遭受村子里人的咒罵和嘲笑，鬧騰了半晌，也沒人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只得自己哭夠了，氣順了，方才從地上站起來，她也躺在炕上睡覺去了，李玉柱壓根沒有心思管她，還是自顧自的睡覺，睡到餓了，便拾掇了點冷飯吃了充饑。從那以后，李玉柱的老婆便兩天沒有吃飯，也沒給家里做飯，到了第三天，他的公公婆婆終于出面了，看著兒媳婦這么下去可不行，她可是家里的頂梁柱，要是她餓倒了，那他們家連這爛包光景也沒得過，然后給她送過來了一碗粥，她吞咽著淚喝完，又起床到地里忙活去了，對于她這樣一個農村婦女，也只能認命。
恰逢十五，浩瀚的天空中掛著一輪明月，照的天上的星星都藏起了身，大地宛如白晝，地上的草牙子已經(jīng)頂破了地皮，密密麻麻的鋪貼在地上，此時的柳枝也變得格外的柔軟，在月亮的映襯下，照著地上的影子欣賞著自己那傲人的腰肢，李玉柱從炕上爬起來，從柜子頂上翻出一包東XZ在自己的襖子里便匆匆的離開了家，他老婆見他鬼鬼祟祟也沒有搭理他，她以為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又要去賭博，平時李玉柱賭博經(jīng)常幾天幾夜不回家，他老婆也懶得搭理他，再加上一天的勞累，也就呼呼的入睡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趙富老漢給自家的老黃牛填早料的時候，癱軟的發(fā)現(xiàn)老黃牛倒在牛圈里一動不動，那半大不大的牛犢子還窩在老牛的身旁用力的吮吸著牛乳，老黃牛的身體已經(jīng)沒了熱氣，任憑牛犢子怎么吸也吸不出來半點牛奶，只得急著不斷地哞哞哞的叫，趙富老漢看著這一幕，內心早已經(jīng)崩塌，這頭老黃牛是他家主要的勞動力，春忙給地里送糞，秋收拉糧食，每年還會生一個牛犢子，也算是家里的一筆經(jīng)濟來源，而此時這頭老黃牛卻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家的牛圈里，虎子不一會兒也知道了這件事，看著他外公趙富的那副失落的神情，自己也愧疚難當，這頭老黃牛昨晚還活蹦亂跳的，吃草料吃的歡的很，怎么可能就一下死了。他當下就立馬下了定論：“這一定是李玉柱干的”，李玉柱肯定因為自己寫了罵他的段子的事，惱羞成怒而干出了這種齷齪事。他立馬就起身向李玉柱家走去，打算找他理論?？蓻]想到虎子的外公卻大發(fā)雷霆，將他攔住。
“你這個禍害，還嫌惹的事不夠多嗎？我真是造了什么孽，攤上你這么個害人的貨”，虎子的外公趙富說著又揚起自己的巴掌在虎子的頭上啪啪扇了兩巴掌。他心里清楚，這肯定和虎子前段時間編段子罵李玉柱脫不了干系，但是又不敢確定，虎子在村子里得罪的人太多了，說不準是王大滿家也說不準，他甚至在心里打鼓是不是自己的草料沒有喂對，但是又很快的否定了這種想法，他喂了一輩子牲口，怎么可能喂不對？這一頭牛對于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來說，那就是命根子，現(xiàn)在趙富老漢心里那座支撐著他活著的大山似乎馬上就要崩塌了，他腦子里快速的閃過了他自己過得窩囊的一生，想到了他那光景過得一樣爛包的兒子，想到了他跟人跑了，不知生死的女兒，還有那成天坐在炕上的瞎了眼的老人，他對生活已經(jīng)沒了盼頭，但是又不能自暴自棄扔下這一切。想到這些，他鎮(zhèn)靜了下來，叫過來被他剛才啪啪打了的虎子，對虎子說：
“你過去找村長吧，他是個公正人，讓他來看看”趙富像是沒了魂兒一樣的對虎子說。
虎子剛被他外公扇了兩巴掌，此時也蹲在牛圈門口的石頭上唉聲嘆氣，他倒不是因為這兩巴掌唉聲嘆氣，他是因為他外公的窩囊，還有為那無辜的，死去的老黃牛哀傷，也為自己的過失為家里造成的損失而愧疚，他不喜歡他外公那窩囊樣兒，但也不想看到他因為自己的過失而讓他遭受損失。同時他也狠狠地在心里給李玉柱記了一筆，暗暗的下定決心，這筆賬不還，這個仇不報，他虎子誓不為人。
村長急匆匆的趕來，蹲在死去的老黃牛跟前，掰開老黃牛的嘴，嘴里的草還沒有完全咽下去，嘴邊還有大量的泡沫流出來，又看了看它的牙，踢了踢它那鼓脹著的肚子，眉頭緊鎖的說道：“這是被藥死的，誰干的這缺德事”，隨后便開始詢問趙富老漢近來這頭老黃牛的情況。
“最近你家這老牛有沒有得什么?。俊?p> “沒有，昨晚我還喂他草料，它還吃的歡的很，最近吃草喝水都沒什么問題”趙富老漢義正言辭的回答道。
“那就鐵定是被誰下了藥了”村長這次很肯定的說
虎子站在旁邊大吼道：“絕對是李玉柱那狗日的干的，肯定錯不了”。他一邊說一邊還把指頭指向天空，嘴里不斷地罵著李玉柱。
村長喝道：“行了行了，現(xiàn)在急也沒用，牛已經(jīng)死了，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要妄下定論，不要胡亂的污蔑他人”
“那村長你說除了李玉柱那狗日的之外誰還能干出來這種斷子絕孫的事情來？”虎子還是沒有停住他的那張憤怒的嘴，盡管是他有過錯在先，但是他做的事情在他眼里完全是沒什么影響，并沒有給李玉柱造成太嚴重的損失，只是讓他成了村里人的笑柄而已，而李玉柱藥死了他家的老黃牛，這就玩的太過分了，這頭老黃牛是趙富老漢一家的命根子，春種秋收，賴以生存的根本，砸人家飯碗，斷人家活路，這還是人做的事嗎？
“我給你說，虎子，做事情不能光靠蠻力，得動腦子，得講究方式方法，不能胡來，你這樣只能讓這件事變得越來越麻煩，你們把我叫來了處理這個事情，證明你們是相信我這個村長的，既然相信我的話，那就別再瞎鬧，這件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村長會心的給虎子說道，虎子聽了這句話，心里的怒火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下子熄滅了大半。
“好，高德叔，我不胡鬧，我相信你”虎子終于冷靜了下來，并且反常的叫了村長一聲高德叔，村長名叫劉高德，以前他是從來不會這樣叫村長的，你想想一個連他外公都叫“老不死的”的人，會叫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叔嗎？此時他是被村長的成熟穩(wěn)重和遇事冷靜徹底的征服了，因此才一反常態(tài)的喚他一聲高德叔。
“好，那就好，你現(xiàn)在啟程，去把前村的胡獸醫(yī)請來，別在前村聲張這件事，家丑不可外揚”，村長繼而對虎子交代道
村長一說完，虎子就拔開腿兒，像離玄的箭一樣消失在了眼前，隔壁的鄰居聽見趙富老漢家吵吵嚷嚷的說著話，也爬在土坯墻上露個腦袋觀看著，平日里都是較為安靜的，鄰里之間吃個飯串個門兒，然后就牽著牲口各干各的活兒，很少有早上吵吵嚷嚷的，看著趙富老漢家的老黃牛躺在牛圈里，死的冰涼，大伙兒一片唏噓，都嘟囔著：“哪個生兒子沒屁眼兒的干出來這種事”，憤憤不平之后，就是對趙富老漢的同情，“冰鍋冷灶老婆死得早，女兒跑了，孤苦伶仃的，現(xiàn)在牛還死了，可憐啊”。然后大家伙兒就開始猜測到底是誰干的這件事，最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李玉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短短一會兒時間，趙富老漢家的院子里就圍滿了人，村里起的早的莊稼人都來看熱鬧，甚至有些人變身偵探，開始查牛圈旁邊的蛛絲馬跡，正當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亂侃的時候。人群中突然有人說：“趙富老漢，你家不是喂條瘦溜溜的大狼狗嗎？昨晚出事的時候狗沒叫嗎？”
趙富老漢才幡然醒悟，一早上光顧著忙活牛的事情，竟然忘記了自己喂的狗了，平時早上起來，那條大狼狗都會圍著他撒歡兒，他朝狗窩那邊一看，狗鏈子冷冰冰的扔在地上，狗卻不見了，最后在一干人等的幫助下，在離趙富老漢家不遠的一條溝里找到了那條大狼狗，只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死狗一條，狗眼還沒有閉上就一命嗚呼了。
趙富老漢看到這一幕，內心的那堵鋼鐵鑄成的堤壩再也抵擋不住涌來的心酸，啪嗒一聲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看家護院的狗死了，種地的耕牛也死了，這日子沒法過了。眾人將老漢拉起來，安慰了半天，老漢才從悲傷中緩過神兒來?？粗w富老漢這樣，村長劉高德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任誰看見這一幕心里都不會好受，隨后村長就安排人把那死狗就地埋了，以防止村里的其他貓狗啃食了死狗的肉，再藥死了。
埋完死狗，眾人又回到了趙富老漢的院子里，正好虎子也把胡獸醫(yī)請來了，人群中立馬給胡獸醫(yī)讓開一條道兒，胡獸醫(yī)看到圍著一圈的人群，心里已經(jīng)十有八九猜出了事情的原委，走到老黃牛跟前看了一眼，對村長說：“這是被藥死的，不用再看了”。
村長劉高德說道：“怎么說？”
“你看這牛毛很順，很光滑，精神很好，證明平時沒什么毛病，牛嘴發(fā)黑，嘴上有大量的沫子流出來，同時肚子膨脹，很明顯就是被下藥了”，胡獸醫(yī)分析到。
“好，我知道了，那就請您給我們做個見證”。
“怎么見證？”
“您在牲口這方面是專家，說的話比我們這些人要有說服力，您等會兒和我去村委會走一趟”，村長若有所思，卻井井有條的說道
“行”胡獸醫(yī)附和道。
隨后在眾人喋喋不休的議論聲中，村長劉高德發(fā)話遣散了大伙兒，隨后帶著胡獸醫(yī)向村委會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在思索，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也在嘀咕著到底是誰干的這缺德事？
老驢奔奔
好賭且是個法盲的李玉柱啊，不過他娶了一個好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