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大約一壺茶之后，小伙計才和王氏一前一后回到茶樓。
王氏臉帶嬌羞，不時將目光瞥向身后，而小伙計則特意與她保持距離，眼里的喜悅卻是掩藏不住。
王氏坐到了姜萊旁邊，小伙計忙不迭去后廚重新沏了壺茶過來，又端來了一盤點心。
其他桌有人喊，小伙計便先忙活去了。
王氏將點心推到姜萊面前，“妹子，今日的事情，多虧你了。奴家借花獻佛，這是這個鎮(zhèn)子里最有名的糕點，你嘗嘗?！?p> 姜萊捏出一塊，放在鼻尖聞了聞，望著王氏，“其實不用我?guī)兔Γ銈冏叩揭黄?，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推你們一把，并非別無所求?！?p> “怎么說？”
王氏輕啜一口茶，用帕子將嘴角殘留的茶漬擦干凈。
看見那方絲帕，姜萊眼眸深了深，問道：“你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個地方的？”
“大約十年前吧，他沒有告訴你嗎？”
“我只是有些好奇，昨天妞妞掉的糖葫蘆，沾到了你的衣擺，今日卻沒看到那塊糖漬?！?p> 王氏隨手拍了拍衣服下擺，“我的衣服都是自己縫制的，同樣的款式不少，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分不清?？赡芙裉煸缟掀鸫矔r，拿錯了也不一定?！?p> “衣服會拿錯，帕子總不會錯吧？”
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將王氏手里的絲帕抽了過來。
出手絲滑，翻轉間，還能看到反射的日光。
這樣的料子，整座鎮(zhèn)子，她只在王氏手里看見過，就連小伙計手里的那方，都不如這一方質地細密。
翻過來，姜萊將絲帕緊緊攥在手里，將上面的圖形露了出來，伸到王氏面前，“這個東西，根本不屬于這座鎮(zhèn)子。說，你到底是誰？不交代清楚，今日就別想走出這個大堂！”
王氏驚慌起身，將凳子帶翻在地，“姑娘，你在說什么？奴家一句都沒聽懂。還請將帕子還給我，我要回去了?！?p> 姜萊迅速起身，朝王氏抓去，她忽然驚叫起來，“著火了！后廚著火了，快去救火！”
茶樓外的人紛紛沖了進來，王氏趁機從一旁的側門溜了出去。
小伙計急匆匆趕過來，只看見她離去的背影，不由急道：“你到底對她說了些什么？”
“我去幫你把她請回來?！?p> 留下一句話，姜萊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門外，留下小伙計面對一群被騙了的人。
王氏腿腳極為利索，不過幾息間，人已經(jīng)消失在拐角。
姜萊鼻尖輕嗅，從另一側繞道翻進了一所院墻，輕手輕腳來到一間封閉的房間前，藏身于一顆大樹后。
“先生，那小子倒是上了鉤，只是半道橫生枝節(jié)，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有王氏在，東西最后一定會落到我們手里。模仿的終究抵不過原裝，你去把那孩子帶來，想必她不會不顧及孩子的性命?！?p> “是?！?p> 沒多會，房間門打開，有個人走了出來。姜萊瞟了一眼，出來的人好像是昨天那個要打賞的聽眾，而那里面的人，竟然就是說書先生！
他們在這里做什么？
姜萊仔細回想了下從遇到王氏到孩子被她送到黑公子那處的整個過程，發(fā)現(xiàn)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jié)。
一開始，她與王氏走近，并未注意到她身上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而在巷子里將她留下同小伙計敘話時，卻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從她進入茶樓開始，那股香味就一直縈繞在鼻尖，那塊手帕上的味道更濃郁。
這么一想，或許這王氏從一開始就并非她見到的那個，而只有她帶走妞妞的時候，才是真實的王氏。
若那個時候的王氏是真的，這就可以解釋，為何她寧愿將孩子輕而易舉交到姜萊手里，也不愿孩子留在她身邊。
當時，姜萊還差點以為，妞妞并非她親生的。
若真相是王氏一直在被人拘禁、冒充，那么孩子到了她手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不過，有一點她還是想不通，既然小伙計一直在默默關注王氏，那么她身上的變化，他不可能一點都不知情。
明知是假的，還一廂情愿，要么是個自欺欺人的傻子，要么就是喜歡上了冒充的王氏，要么就是在配合假冒的王氏演戲，另有目的。
姜萊眉頭深鎖，若小伙計是在騙她，那么他說的出去的線索，會不會也是騙她的？
在門口等了許久，說書先生換了身裝束出了門，姜萊找準機會，翻窗進了屋子。
房間布局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方桌和一條凳子，墻邊立著一排書架，架子上擺放著書卷和用布蓋起來的四方盒子。
伸指在書架角落和窗沿處輕撫，沉積的灰塵和新近的塵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說書先生他們應該是在這里落腳不超過一個月，他們是怎么進來的？莫非他們抓住王氏，是想逼小伙計交出離開的線索？
想著，姜萊掀開了黑布。
架子上的這個盒子不小，有些沉。
手指剛放到盒子蓋上，姜萊想了想，拿起黑布包住手，猛地將盒蓋掀開。
盒子里，靜靜地躺著一顆人頭！
“殺人了！殺人了！大家快來，鎮(zhèn)長被殺了，賊人就藏在這間屋子里！”
門外有人瞅準時機大聲叫喊，院子很快便被人團團圍住了。
姜萊看著盒子里的人頭，雙眼微瞇，這便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牛夫人，我親眼看見鎮(zhèn)長進了這座小院，發(fā)出了一聲慘叫便沒了動靜。賊人還在里面，萬不能讓她給跑了。”
“個老東西，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在外面胡來，看我不收拾他！”
院門被一名大漢兩腳踹開，一群人呼呼啦啦全走了進來。
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精神，還有人敲鑼打鼓地四處嚷嚷。
姜萊看著窗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她來這座鎮(zhèn)子的時候，大家也都是在一處聚集，當時她還懷疑小伙計將人全部弄到一處，再派人去其他地方干點什么，不會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
這個時候……
她的眼睛猛地睜大，是了，她被困住，唯一不能來的人，只有被她鎖在院子里的黑公子和妞妞！
如果說書先生所言不假，那么他們用妞妞威脅王氏去找小伙計要東西……
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精神力將黑布連同盒子層層覆蓋住，姜萊袖袍掩面，房門一開，直接沖到了牛夫人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牛夫人，你是這個鎮(zhèn)子里最公正的人，可得為我做主?。 ?p> 眾人不意想一個年輕的姑娘會在里面，還朝牛夫人哭訴，不由浮想聯(lián)翩。
此時，有人站了出來，“牛夫人，咱們是不是先搜一搜房間？”
“對，先找到人再說。”
眾人附和，姜萊不干了，雙手一伸，擋在了房門口，“女兒家的閨房，豈是你們說搜就能搜的？毀了我的清譽，你們賠得起嗎？”
一名婦人道：“姑娘，你要不放心，只讓老婆子看一眼就好。若沒什么事兒，我們大家定不會叨擾你太久?！?p> “她這么阻攔，里面肯定有事。牛夫人，你可不能心軟哪。”
有人煽風點火，姜萊將脖子一橫，“想進去，就從我尸體上踏過去?！?p> 她越是阻攔，眾人越發(fā)篤定里面一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越發(fā)想進去瞅一眼。
牛夫人道：“姑娘，讓我們看一眼。若沒什么發(fā)現(xiàn)，我們一定補償你?！?p> 要的就是這句話！
姜萊雙手放下，“既然這樣，牛夫人，我信你。不過，若沒搜出什么來，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兒?！?p> 牛夫人略有遲疑，眾人紛紛相勸，她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了下來。
姜萊將身體挪到一側，將房門敞開，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有人不放心，進去轉了一圈出來，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他們訕訕想離開，姜萊卻將大門擋住了，“我這小院，你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當我是軟柿子，好欺負不成？”
“姑娘，有話好好說。”牛夫人站了出來。
姜萊看著她，一字一頓，“我要你答應我，除了我，誰也出不了這個鎮(zhèn)子，有信物和線索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