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咔咔咔咔的聲音響個不停,在這空蕩蕩的偏殿里,尤其清晰。
姜萊睡不安穩(wěn),索性從長桌上起來,趴到了桌子底下,耳朵貼近地板,細細聽著。
機括轉(zhuǎn)動的聲音,輕微而又緩慢,離偏殿有一定距離,只是分不清到底是從上面還是下面?zhèn)鱽淼摹?p> 咔咔咔,咚!
呲啦,呲啦,砰!
嘶,嘶,嘶……
咔咔咔,咔咔咔咔。
聲音戛然而止,偏殿又恢復(fù)了平靜。
沒有聲音作伴,姜萊此刻也睡不著,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心底漸漸發(fā)毛。
她知道,這個世界沒有鬼,只有擁有各種能力的魔,可是心底還是有些畏懼。就像是恐高的人,哪怕知道腳下不過是一幅畫,腿腳也會不由自主地發(fā)軟。
姜萊的身體緊緊蜷縮到一塊,努力讓自己睡著。
可越是這樣,感官越清晰,大腦思維越活躍。
她的呼吸逐漸開始急促,有些喘不過氣起來。寂靜,像潮水一般將她淹沒,如同瀕死的魚兒在干涸的岸邊掙扎,明知道只要一甩尾巴就能掉進水里,就是使不上勁兒。
有多久,沒有一個人呆著了?
姜萊記不清了,雙眼大睜卻無神,無意識看向周圍。
偏殿的墻壁上,有微弱的紅光緩緩閃爍著。
沒有風(fēng)。
也沒有窗戶。
呼吸聲被放大,全世界只聽得到她自己的聲音。
她在哪?
為什么只有她一個人?
為什么沒有人說話?
姜萊的身體緊緊蜷縮在一起,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點。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越來越快,姜萊感覺自己要窒息!
誰來救救她?
誰能過來救救她?
吱扭!
偏殿側(cè)門被極輕極輕地推開,一道人影閃了進來。
姜萊心跳驟停一瞬,活過來了,立刻起身,如同炮彈一般朝來人飛奔而去。
來救她的!
無論是誰!
藏機剛把門掩好,轉(zhuǎn)身就被撲倒在地,身體被對方緊緊摟著。
偷襲?
他眼露寒芒,一個手刀想將對方劈暈,卻發(fā)現(xiàn)抱住他的人,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沒有惡意,純粹只是想尋求安慰!
這種強烈渴望有一個懷抱能夠安撫內(nèi)心的需求,他曾經(jīng)有過,只是從來不曾得到。
罷了,也許是魔宮的生活太過清苦,侍女深夜偷偷躲在角落里平復(fù)心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藏機身體軟下來,輕輕拍著對方的背,直到她的身體不再顫抖,這才發(fā)現(xiàn),姿勢有些尷尬。
慌忙將對方推開,藏機起身,趁著夜色又鉆了出去。
姜萊的手伸到一半,少年已經(jīng)走了。
“這傻孩子,連抱的是誰都不知道,被吃了豆腐,只知道逃跑,往后的桃花債啊,估計不會少?!?p> 他身上,被她下的藥味兒還在,心情一平復(fù),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本想借此機會再教教他,最難消受美人恩,尤其是這種主動投懷送抱的,沒想到啊……
算了,反正以后吃虧的也不是他,別為了美人把命搭上就成。
姜萊莫名生出了老母親的心態(tài),又搖頭趕緊將它丟掉。
她還年輕,貌美如花,才不要這么快就步入老阿姨的行列。
有些特殊情形,只有在特定的情況下才會觸發(fā)。一旦有了心理準備,也就沒什么了。
姜萊就是如此,橫豎睡不著,她起身,將墻壁上的一個個紅點,全給掐滅了。
睡個覺而已,用得著全程監(jiān)視么?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侍從過來打掃,順便把姜萊領(lǐng)了回去。
到了房間,姜萊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又換身衣服,這才出來,看到少年規(guī)規(guī)矩矩躺在床上,拿眼瞪她。
姜萊覺得好笑,都忙乎一晚上了,還在這裝鵪鶉,有意思么?
手掌抬起,一堆粉末出現(xiàn)在掌心,“再不起,我不介意讓你再挺一天尸。”
藏機翻身下床,“身無二兩肉,宋穎居然還讓你留下?我看他這個魔王,不光眼盲,還心瞎。”
“這么看不上他?要不,魔王你來當?”姜萊拍拍手掌,粉末噴得哪兒都是。
藏機閃出老遠,“女魔頭,別忘了,你的解藥還在我手上!”
“哦,你睡著的時候,我已經(jīng)搜過你身了。”姜萊對著鏡子綰頭發(fā),怎么利索怎么來。
藏機臉色鐵青,“解藥不在我身上!”
“咦?難道你不該關(guān)心我沒有解藥該怎么辦這件事么?”
“你死了更好?!?p> 姜萊扭頭,“我要是死了,也會拉著你陪葬?!?p> 反正系統(tǒng)說了,任務(wù)完不成,一樣活不了。
“女魔頭,你怎么這么惡毒?”
“都叫我女魔頭了,不惡毒惡毒,怎么對得起你給我起的昵稱?”
“……”
藏機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目前你對我還有用,我會定時給你解藥?!?p> “哦,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也定時給你解藥?”
“什么意思?”
“也沒什么,就是沒事找你試試我新調(diào)配的毒藥,嗯,可能并不一定會有解藥,不要放在心上?!?p> “你……”
“還有啊,你現(xiàn)在是我是侍從,出門在外,還是要裝裝樣子,叫我主人吧。”
“休想!”
“哎,就知道你性子擰得很,還是叫安提吧,小弟弟,乖!”
“女魔……”
“下毒!”
姜萊已經(jīng)將頭發(fā)弄好,清爽的馬尾辮,嬌小的臉上帶著笑,眼里含笑,完全是個鄰家小女孩的形象,沒有任何威脅之意。
可在藏機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暴力女魔頭,讓他對這種類型的魔族女子從此深惡痛絕。
“安提?!?p> “哎!”
雖然叫得不情不愿,還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姜萊還是很愉悅的。
要知道,調(diào)教叛逆期少年,讓他們乖乖聽話,那種成就感,是任何事物都不能比擬的。
洗漱完畢,姜萊領(lǐng)著藏機來到魔殿前的廣場。
一大群魔在那里等著,姜萊姍姍來遲,趕忙緊走幾步,來到宋穎面前,“抱歉,殿下,昨天晚上太折騰,睡過頭了。不好意思啊,大家。”
碧菏偷偷往了澤豐一眼,臉色緋紅,德克士則扭頭,輕哼了聲“不知廉恥”。其余眾魔全都低著頭,權(quán)當沒聽見。
藏機默默后退半步,盡力縮小存在感。
這種事情也好意思拿到大庭廣眾下來說,臉皮可真夠厚的。
宋穎倒是沒說什么,讓眾魔少作休息,隨后出發(fā)。
姜萊在魔群中觀察了一番,沒發(fā)現(xiàn)瑪雅。
這可不行,將她孤身留在魔宮,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
姜萊走過去,搖著宋穎的胳膊,“殿下,你不是答應(yīng)我,讓我自己選手下嗎?馬上就要走了,我這就一個侍從,萬一有點什么事兒,多不方便?再說了,你也不放心呀,是不是?”
宋穎蹙眉,德克士忍不住了,一把將姜萊的手打開。
“就你事兒多?隨便指個侍女,不是一樣?飛舟都快來了,就因為你一個,耽誤我們大家的時間,父王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p> 又一個熊孩子!
姜萊可不會因為顧及臉面,就將自己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盟友丟到一邊。
“殿下,我是魔后,也是王子公主的嫡母。這還沒到封后大典,德克士就敢這么對我,這要以后成了一家,那我還不得被擠兌死?我看,這魔后,不當也罷。魔林禁地,我也不去了,哼!”
論撒嬌,誰能強得過她?
讓這么多魔通行,必有大事,不是在魔林禁地,就是在魔宮。
那名女侍仍未出現(xiàn),估計是出了什么問題,十有八九同昨晚的響聲有關(guān)。她就不信了,宋穎會將她留下來,礙他的事兒。
果然,宋穎訓(xùn)斥了德克士一頓,并命魔衛(wèi)馬上去尋姜萊說的那名侍女。
瑪雅過來的時候,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好不凄慘。
飛舟落到廣場上,眾魔紛紛跳了上去,姜萊也來不及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帶著藏機和瑪雅,先上去,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