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dāng)年往事（二）

　　“成施主打算怎么做？”

　　——當(dāng)然是除惡務(wù)盡了！

　　有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不做，良心上他過不去??！

　　至心見方昶一挑雙眉，當(dāng)即就知道這位“執(zhí)拗”的人面鳥在想什么了。

　　“請恕貧僧多嘴，成施主的想法，不妥?！敝列呐e起手上藥杵道：“我當(dāng)年以師祖佛寶在這永德寺力畢六妖之后風(fēng)頭無二，只覺得除了蘭山的新老兩位妖王、鎮(zhèn)守本地的水府河長之外金城無我一合之?dāng)场！?p>　　“然后我就遇到了原暗的那位新首領(lǐng)。”

　　“一個被六妖草創(chuàng)不過一年嗯組織，一個修得妖身不過半年的‘年輕’妖怪，貧僧自信滿滿的上門降妖除魔，結(jié)果卻不想在水溝里翻了船，若非祖師相助，這佛寶恐怕就要遺失在我手上了……”

　　至心和尚又抬頭看向方昶，像一尊泥臺上捻蓮華印的木石雕像似的，他突然開口問道：

　　“以貧僧所見，施主并非尋常動物一朝開靈，又歷經(jīng)苦修才成的這幅妖身，不知施主可是那些天生的異獸之身吧？”

　　方昶側(cè)了一下臉，“大和尚這又是何出此言？”

　　“如此揣摩我的跟腳來歷，難不成是打算仗著佛寶地勢，想在這里一舉降妖不成？”

　　“施主誤會了，貧僧絕無此意。”至心干脆松開手上藥杵雙手合十道：“貧僧只是想說，若施主是那不出世的積年妖王，是來金城了結(jié)俗緣以補心缺，好借此渡了自身三災(zāi)九難仔證大成的一方大王。那施主想在和原暗首領(lǐng)一較高下，決個生死，貧僧自當(dāng)祝施主旗開得勝?！?p>　　“但若是如同貧僧適才借佛寶推測一般，施主是這末法時代百年難見的天生異獸，貧僧還是想勸一句：生命可貴，施主！且行且珍惜??！”

　　這和尚……

　　心底發(fā)毛的方昶面上功夫還是做得很足的，哪怕這會被羽翼遮掩的脖頸翎毛都炸起來了，他還是要用一種“你又懂什么了？”的神情反問一句：

　　“大和尚何出此言？為何這積年的妖王做的，那天生的異獸卻做不的了，而且人妖殊途，大和尚不是心高氣傲只想降妖除魔嗎？怎么突然就開始勸我這個人面鳥身的妖怪不要作死了?！碧ь^看了一眼法堂掛著的一面錦旗，方昶還一字一頓的為至心和尚念了一遍上面的內(nèi)容。

　　——佛法無邊，降妖除魔。2016年3月22日，王一博贈至心大師。

　　“自然是因為我佛慈悲，貧僧不想看著施主前去送死而已?！敝列哪﹃艘幌碌厣纤庤?。

　　突然爆發(fā)的沉沉佛光頓時激的方昶眼神一變，雙翼微揚，一股雪山寒空一般的純粹妖氣便從他身上爆發(fā)而出。

　　嗡——

　　至心手握藥杵，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方昶那金色眼眸中的濃濃惡意和手上佛寶的輕輕嗡鳴，只是感慨道：

　　“施主這一身妖氣之強盛，真的是難以想象，若是放到莫元任和王子成眼里恐怕又要嚷嚷著金城出現(xiàn)新的四階了?！?p>　　四階？

　　方昶想問問這個四階到底是什么，怎么對應(yīng)他的紙、歿、圣三階，卻又怕露餡，只好繼續(xù)維持這一副面癱表情等這個話多的和尚自己往下解說。

　　“事實上光論妖氣之純粹、之強盛，不論是蘭山新妖王星朗明、還是三年前打傷我的那位原暗首領(lǐng)，成施主都是要在他們之上的?！?p>　　方昶十分配合的冷笑一聲，然后又開始等這話后面的那個但是。

　　“但是請恕貧僧直言，施主這一身妖氣也太過純粹了，純粹到貧僧感受不到一絲物競天擇的殘酷煞氣，沒有一點施主從那廝殺小妖小怪、斗爭人類修士中搶占資源殺到此等境界的因果報應(yīng)——施主的妖氣干凈的就像是個剛開始修行的凡人，或者是神智剛開的小妖一樣。但是這一身恐怖妖氣卻又證明施主絕非等閑，所以貧僧這才猜測施主應(yīng)該是個化生不久，心懷仁德的天生異獸?！?p>　　“若是再舉個通俗易懂的例子，施主和金城兩位妖王的區(qū)別就像是繼承億萬家產(chǎn)的富二代與白手起家的億萬富翁一樣。

　　雖然看起來體量龐大，妖氣蓬勃，但最神通內(nèi)核的深挖應(yīng)用上，在具體戰(zhàn)斗力的表現(xiàn)形式上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當(dāng)然，以施主天生異獸的天賦，壓下貧僧這樣尚未擺脫凡俗之身的修士妖類自然不成問題，但若是同等對敵——無一勝算?！?p>　　“而且佛祖有云：眾生平等?！敝列脑僖婚_口，干脆就把基調(diào)訂了下來：“我看施主也是有著一顆佛心的，與我佛有緣，不忍施主就這樣在金城折了壽命?！?p>　　“大和尚可別，我還沒有吃素的習(xí)慣?！狈疥菩Φ臐M嘴尖牙都出來了，拋開一個話題，引出一個新話題，自然而然的便順著這個話頭往下問道：

　　“所以大和尚你覺得這事應(yīng)該如何處理才對?！?p>　　至心一邊合著方昶開始收斂的妖氣安撫藥杵，一邊嘿笑兩聲，說：“施主化生不久，可能還不知道如今這世道可和施主傳承記憶中的古代可是有著不少差異的?！?p>　　“比如？”

　　“比如施主知道三年前貧僧是怎么從那堪比妖王的原暗首領(lǐng)手上走掉的嗎？”

　　——方昶也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至心一本正經(jīng)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當(dāng)場就有種這和尚大德高僧的形象接下來會在一瞬間碎的稀爛的預(yù)感。

　　“貧僧去找她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專門給當(dāng)時鎮(zhèn)壓蘭山群妖的金城河長去了個電話?！敝列暮蜕形⑽⒁恍?，下巴抬出一個頗為自豪的弧度：“就直說貧僧要去誅殺此妖，還請金城河府到時候注意輿情控制，不要因為貧僧的戰(zhàn)斗而引發(fā)什么群體性事件來?！?p>　　果然……

　　什么佛門高僧，什么至心大師，就知道這些濃眉大眼，一派正氣的和尚切開都是黑的。

　　“咳咳，當(dāng)然貧僧不是讓施主也這樣。”至心被方昶鄙夷的眼神看的有些尷尬，唱了聲佛號掩去尷尬，又變得一本正經(jīng)起來：“畢竟除了永徳之外，寺貧僧還是這西北五省宗教管理自治會的副主席，身上掛著官職，大家都會給我一個面子。施主不同，妖類，又是一介白身，可能沒這個效果。

　　——貧僧的意思是，施主何不考慮一下一邊落戶金城修持神通增長實力，一邊從原暗的諸多小妖入手收集證據(jù)，等到時機成熟了，再一鼓作氣格殺趙志成、掃清原暗諸妖？使功成于一役，從而將施主的所要面臨的危險降到最低？”

　　——我?guī)滋煲郧按_實是這樣想的。

　　方昶長嘆一氣：“但是這期間那些因原暗而死的普通人怎么辦？”陳姨、貓妖樹窩中的那些小孩手指、幾年前被闔家燒成怨鬼的那戶新婚之家，那些被原暗妖類為收獲怨魂怨氣而經(jīng)歷人間慘劇的可憐人怎么辦？

　　至心戲謔的眼神突然柔和起來，便見他震了一下手上佛寶藥杵，在一片天地嗡鳴之中大聲喝問道：

　　“請問施，可是佛陀？”

　　“……不是?！?p>　　“可是神圣？”

　　“不是。”

　　“那可是仙神？”

　　“也不是……”

　　至心聲音溫柔和煦，但開口之后卻借助佛寶震的方昶全身都在發(fā)酥：“那如此，施主可知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

　　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原來如此！

　　皺眉深思的方昶突然哦了一聲，“是我著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