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撫好心中的小魔鬼,抑制住想把兄長收入后宮的火撩撩的小心思。
我想起了一件事,一個閉關(guān)了一萬年的女魔。
她叫南蘇,曾經(jīng)癡戀我父君,魔界無魔不知,無魔不曉。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要說我父君心里愛著一個女人,那就是我娘親,可以生死以付,可以生死相隨。
那時候我小懂了一些人情世故,卻也只是單純的以為南蘇是跟我搶父君的,對她從來就沒有一個好臉色。
而且我娘親從來對這些事情不管不顧,只是每天想著她釀的酒。
身為她的女兒,就更應(yīng)該替她捍衛(wèi)婚姻和家庭了。
現(xiàn)在長大了,卻覺得南蘇也不錯,她認識父君在前,喜歡父君在前。
他是她的竹馬,她卻不是他的青梅。她等了數(shù)十萬年,以為他心有默契,卻抵不過突然的一段情緣。
之后,我父君有了我娘親,又有了我,她也沒有做過傷害我和娘親的事情。
況且她對我們的不喜與厭惡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反倒顯的光明磊落、直率坦白了??偙饶切┍澈笸钡蹲?、滿心算計又不敢承認的強多了。
其實她也很可憐,原本她也是宗族世家的女兒,她父親母親和親生哥哥都是魔界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聽說后來那一年魔界有一個部族叛上作亂,她一家全部戰(zhàn)死沙場,無一生還,一家就剩下了她一個,我父君為了祭奠她家滿門忠烈就收了她當義妹,親自傳授法術(shù),還封了公主的名號。所以按理說,她是魔界的長公主,是我的姑姑,我來親自請她,她當?shù)闷稹?p> 兄長說魔界戰(zhàn)敗那天,她也身受重傷,就在閑池淵閉關(guān)到現(xiàn)在。
把自己鎖在閑池淵一萬年,也把自己的心鎖了一萬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繼位大典,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出席?
閑池淵這個名其實一點都不名副其實,它的真實景象可不像名字一樣清秀閑適。
它就是媚靈山山谷里一個普通的山洞,能在一個山洞里面待一萬年不出來,我還真佩服她。
記得山洞前面有一池潭水,有些卵石,有些水草。我隱約記得當年里面是有幾條金魚的,現(xiàn)在也不知還活沒活著。
等到我走近的時候,看到有一個小孩子在那里,一張白嫩嫩的臉,一副少年老成的小樣子。
是烈兒,自從回到魔界之后,只是托付了兄長好好照顧而已。也沒問過他們,也沒見過他們母子。
不知道這個孩子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喂他魚的壞姐姐。
我湊近了一瞧,原來這幾條金魚還在,活了幾萬年的山山水水,生命還如最初的樣子。此刻那個白凈的小男孩正端著魚食盤子喂它們。
傲嬌的小孩子竟然裝作我不存在。哼!壞姐姐現(xiàn)在可是魔君啊,在我的地盤上,還裝作看不見我?
罷了罷了,小孩子難免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跟他打個招呼吧!
“是何妖在此喂魚?”
我站在他面前,端著魔君的架子問他。
他立刻把魚食盤子放在旁邊的巖石上,向我轉(zhuǎn)了身。
“回魔君,半妖烈在此喂魚?!?p> 他學(xué)了大人作揖的樣子向我問好請安,到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向我低著頭,小聲說他是半妖。對啊,我給忘了。他父親是凡人。他是逆天道而生的半人半妖。
我這一句“何妖”必然是勾起他的傷心事了。
“烈兒,先起身”
“半妖烈謝魔君?!?p> 這孩子,是在賭氣嗎?半妖又如何?我并無其他意思。
“本君…你和你娘親安心在魔界住下便可,若有事也無需客氣?!?p> “半妖烈謝魔君。”
還是“半妖”。
他低著頭,我只能看見他緊縮的眉眼,小小的年紀就愁上眉頭了。
他還那么小,我不想讓他背著往生而來的桎梏存活。
他的一生不應(yīng)該背負這樣的一個標簽與代號,他的一生還來得及創(chuàng)造出無限的奇跡。
“你是半人半妖不錯,但無需時刻掛在嘴邊,因為這只是小事一樁,本君何嘗不是逆天道而生?若有他者胡言亂語,本君會處置?!?p> 烈兒突然抬頭看著我,收起了行禮的架子。
小孩子就是單純,對他好一些就感動了。烈兒一定是被我感動的痛哭流涕了。
“你說你也是逆天而生的…?”
烈兒一臉驚訝與不解的看著我。逆天而生!卜離你竟然說漏嘴了。
他必然是懂的逆天而生什么意思的。
怎么辦?這個秘密世上只有我一個知道,我連兄長都未曾告訴。
此事關(guān)系到六界一段秘聞往事,關(guān)系到我的身家性命,關(guān)系到魔界的生死存亡。
我環(huán)顧四周,山川樹木,佛花依舊,寂寞如斯。
除了我和烈兒。
再無他人。
我眼中的笑意和溫柔之色漸漸褪去,我收緊我的手掌,緊握著的拳頭已經(jīng)運出了離火之力。
烈兒大約已經(jīng)看出我的異樣,身形搖晃,神色慌張。
他懂得他剛才聽見的秘密到底有多么的重要。那是足以奪人性命的事情。
錦華公主,卜離對不住你了。
我承認我真的動了殺心。殺死烈兒徹底堵住他的嘴,讓這個秘密永絕于世。
手中慢慢祭出的離火足以把半妖體質(zhì)的他燒的形神俱滅。
離火的靛藍之色已經(jīng)散滿我整個身體。周圍的空氣炙熱的仿拂要燃燒起來。
那一刻我是魔,是凡人口中的魔,也是修行者心中的魔。
烈兒已經(jīng)被我嚇的癱坐在地上,兩排牙齒打著顫,渾身發(fā)著抖。
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跟我說,年幼的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如何為自己求饒保命。
我為刀俎,他為魚肉。
烈兒,喂你魚的壞姐姐對不起你,你可以恨我,我不應(yīng)該被原諒。
我下定了決心,慢慢對著烈兒抬起我運滿離火的手掌,烈兒癱坐在地上,一點一點后退。
他兩眼噙著淚卻又倔強的不肯落下。他一雙孩童干凈的眸子看著我,只有對死亡的害怕,沒有對我殘忍的厭惡。
就是這樣干凈的眼睛,我卻要親手毀掉它。
旁邊池子里的幾條金魚大概也通了靈性,幾番起伏跳躍著,好像是要阻止一個生命的悄然隕落。
可是,我卜離最痛恨兩者。
一是點點不堪羞于見人的君子。
二是優(yōu)柔寡斷婦人之仁的霸王。
一如清瀾,二如我父君。
我不想成為他們每一個。
我手中的離火一點一點下移,烈兒閉上了眼睛。
他小小年紀這樣超脫于死亡,讓我敬佩,也讓我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