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丞相府。
“懷瑾,你真的想好了嗎?”魏洪成心疼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兒子,此子雖為庶出,因自小體弱,便極受他關(guān)愛。懷瑾的母親,也是他最愛的女人。外人看來,此女子無權(quán)無勢,卻深得他心,奈何“英年早逝”。沒娘的孩子總是可憐些,于是他便更加疼愛他。
十二歲的魏懷瑾眼神堅定,淡然道,“兩年前便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如今既已經(jīng)找到苗疆名醫(yī),自然勢在必行?!被ㄕZ柔是他此生唯一的夢想,她說她只和將才玩,她只愛將才,那他便要活成她喜歡的模樣。
“可是你的身體太過羸弱,此番治療不僅耗時耗力,你更是要承受易筋洗髓,脫胎換骨之痛啊?!蔽汉槌梢呀?jīng)仔細詢問過苗疆神醫(yī)的醫(yī)治方法,相當(dāng)?shù)难葰埲獭?p> “若非如此,日后如何立于她的身邊,以這副病弱之軀,她豈會多看我一眼?!蔽何魇┫露Q心,哪怕承受世間諸般痛苦,也在所不惜,只為能讓她多看一眼,一眼便足夠。
魏洪成搖搖頭,十分心疼,懷瑾太像他了,心思深沉又用情至深,此生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值得嗎?她對你這般冷淡?!蹦腔ㄕZ柔仗著太后的寵愛,與公子幫胡作非為,實非良配。僅憑他丞相的身份,懷瑾可以找一個品性家世上乘的女子成婚,奈何他的心里眼里全是花語柔。
“日后她會喜歡我的,只要我變成她喜歡的模樣,她會喜歡我的?!蔽簯谚偰频貐群?,像是說給魏洪成聽的,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魏洪成自知已經(jīng)勸不了他,便不再執(zhí)著。這樣也好,世間有諸般無奈,如此這般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未嘗不是件好事。趁他還有能力維護著他,就讓他放手去做吧?!皯谚热荒阈囊庖褯Q,為父不好多說什么,只希望你真的覺得快樂?!彼麑⒁粔K上好的玉佩系在魏懷瑾的腰間,上面刻的是秦朝的小篆“懷瑾”二字。
“父親?”魏懷瑾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為何突然送他一枚玉佩。
“這是我專門命人打造的,待他日花語柔鐘情于你,你就將此送與她作定情之物?!弊鳛橐粋€老父親,他也是操碎了心。
魏懷瑾點點頭,“父親,我這就去找神醫(yī)?!?p> 魏洪成看著魏懷瑾決然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伸手想抓住,卻終究落了空。兒子,終究是會長大遠去的。
“魏公子。”苗疆神醫(yī)藍玉看著眼前的少年,這男孩的體質(zhì)當(dāng)屬特殊,當(dāng)?shù)闷鹑醪唤L(fēng)這四個字,“我今日便要先打斷你的筋骨,讓蠱蟲吞噬你體內(nèi)原有的骨血,然后換上新的骨血,再續(xù)筋骨。七天一次,周而復(fù)始。期間再配以藥浴,三年便可如正常人一般強壯。若想比常人更強健,就需要七年?!?p> 魏懷瑾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shù)唬丝趟X子里裝不下這些,他只想著花語柔那嬌俏的笑臉?!盁o需多言,開始吧?!?p> 藍玉震驚于這少年的泰然自若,“你是不是沒聽清我的話,也就是說,未來的三年里,你每七天就會被我打斷筋骨,剛好又要重新打斷。第四年開始方才不用這般治療,這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痛,你才十二歲,何至于此。”
“無需多言,開始吧,早一刻開始,便早一刻結(jié)束?!蔽簯谚]上眼,等待著藍玉口中的一切。
丞相府的密室里,時不時傳來慘叫聲,畢竟是十二歲的少年,這樣的痛已經(jīng)讓他痛暈了很多次。痛了又醒,醒了又痛。如藍玉所說,七日一次。治療的日子里,他除了去宮里看花語柔,其他時間都躺在這密室里,忍受著無盡的疼痛與孤獨。
今晚便是又一個七日,魏懷瑾央求著魏洪成,“父親,今日我要進宮,我要去見她?!边@樣的痛,當(dāng)真是難以忍受,唯有見她一面,他才有勇氣繼續(xù)下去。唯有遠遠地看她一眼,才能忘記這些痛苦和恐懼。唯有與她多說一句話,才能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魏洪成拍著大腿,痛心疾首,“她把你害成這樣,你還去見她做什么?”他當(dāng)真是后悔答應(yīng)懷瑾,此刻看著他這身軀受此酷刑,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寢食難安。他時常夜里偷偷流淚,后悔當(dāng)初不該送他進宮,不該讓他遇見花語柔。
“父親,此言差矣,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只要看她一眼便好,父親,求求你,送我進宮。”魏懷瑾此生從不愿求人,但此刻他如同游魚渴望大海一般地渴望見她,化解此刻的相思之苦。
“唉?!蔽汉槌砷L嘆一口氣,“來人,備車?!?p> 十歲的花語柔正和公子幫的三位小公子踢蹴鞠,玩的不亦樂乎。幻竹通報,魏懷瑾求見時,她皺緊小眉頭,十分不悅,“那個魏西施又來作甚?”話雖如此,她依然去見他了。
魏懷瑾此刻渾身是傷,吹不得一點風(fēng),便一席寬大的白色袍子將他瘦弱的身體藏在下面,頭上的白色帷帽隱去了他痛苦的臉,連走路都要兩個護衛(wèi)架著。隔著帷帽,他看見了遠遠疾步而來的花語柔,便會心一笑。
小小的花語柔雙手叉腰,一副大姐頭的模樣,“你這病秧子又來做什么?每回來,吹了風(fēng),回去又病好幾天,魏大人又要來怪我了?!?p> “木蘭,我想見你?!蔽簯谚⌒囊硪淼乜粗ㄕZ柔,這女子從來都是不拘小節(jié),恣意妄為,毫不矯揉造作,是他喜歡的樣子。
“現(xiàn)在看到了,便回去吧,別打擾我蹴鞠。明明我快贏了?!被ㄕZ柔毫不客氣地轉(zhuǎn)身離去。
魏懷瑾伸手拉住花語柔,他清楚地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七日后,我再來找你可好?”
花語柔不以為意地甩開他的手,“隨你?!彼源┰蕉鴣肀惚A袅酥暗挠洃洠丝踢@魏西施在她眼里就是個小毛孩,并未顧及男女之防。
魏懷瑾看著花語柔遠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此刻回去,要面對的又是痛徹心扉,難以忍受的疼。但見到她的一刻,他便不再害怕。
木蘭,終有一天,我會足以與你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