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男循聲看去，只見三個男人急急忙忙地沖過人群，往診所里來，其中一人精赤著上身，另一人把他背在背上，精赤上身的那位滿身是包，紅的、黑的都有，密密麻麻，看起來非常嚇人，難怪大家紛紛閃開，原來是給嚇的，大家不知道是什么病，都怕是傳染性疾病，沒有叫他們排隊。
來到診所內(nèi)，袁男伯父問了情況，其中一人說病人一直精神不好，全身痛得走路都要人攙扶，身上的包很多，但是不傳染，只是看起來嚇人。
袁男伯父趕緊讓他們把病人放躺在診臺后的病床上，凈了凈手，帶上醫(yī)用手套開始查看病人裸露的皮膚問：“下身有沒有？”
“有的，只是下邊不能裸起，上邊他覺得敞開要好一點，如果衣服捂起有熱度反而痛得不行?！?p> 袁男伯父拉上床簾子，讓一人進來幫病人褪下褲子查看。然后給病人號脈，并看了舌苔，翻看了一下病人的眼瞼。
然后袁男伯父說：“好了，給他穿上吧?！边M入床簾的男子一陣忙活。袁男伯父從床簾內(nèi)出來，坐在椅子上思考。
這時留在床簾外面的男人說看遍了很多大醫(yī)院，都沒有起色，反反復復的，才聽人介紹找到這里，并四下打量這個診所，言語中一副不信任的模樣。
袁男伯父說：“你們急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病人比較痛苦，我先開點內(nèi)服外用的藥給他，你們試一周后，有起色再來?！?p> “醫(yī)師，行不行啊，中醫(yī)我們也有看過，效果不大的?！?p> 袁男伯父這時有些不悅：“這樣，你們要么回去吃我給的藥，要么各位另請高明，我可看不了他的病。”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們來看病，你看不了就趕我們走？”病人的另一位家屬，顯然是被袁男伯父的話激怒了，他的聲音在診所內(nèi)回蕩。
后面排隊的人群有點騷動，有的開始竊竊私語。
袁男伯父沒有立即回應，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說道：“我理解你們現(xiàn)在的心情，我作為一個醫(yī)生，有責任和能力治療我的病人，但是我也不能承諾每一個病人都能在我這里治愈。每個人的身體狀況和病情都是不同的，中醫(yī)講究的是因人而異，辨證施治。我不能保證我開的藥一定有效?！?p> “但是，”他繼續(xù)說道，“如果你們對我沒有信心，或者認為我的治療方法不適合你們的病人，那么你們完全有權(quán)利選擇其他的醫(yī)生和醫(yī)院。我不強迫你們接受我的治療。”
“好痛啊，快點，不要說話了，要治就治，不治我們就走，哎喲，哎喲……”躺在檢查床上的病人焦急地痛呼道。
“我操……讓開！”診臺外男人的看不見床簾內(nèi)病床上的病人，就上前推搡袁男伯父。
袁男伯父白發(fā)蒼蒼一大把年紀，如果這把推搡推結(jié)實了后果不堪設想。
袁男剛想動，小唐姑娘從藥房柜臺一下閃了過來，袁男都沒有看清她的動作就來到了袁男伯父前面。
小唐姑娘身形矯健，動作如行云流水，她迅速擋在袁男伯父身前，雙手輕輕一推，便將來勢洶洶的男人穩(wěn)穩(wěn)地擋在了原地。她的眼神堅定而冷靜，沒有一絲畏懼。
“請冷靜一點?！毙√乒媚锏穆曇羟宕喽辛Γ粗莾蓚€激動的男人，繼續(xù)說道：“我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請相信袁醫(yī)師的專業(yè)能力。他是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中醫(yī)，一定會盡他所能為病人治療?！?p> 那兩個男人被小唐姑娘的氣勢所震懾，一時間竟無法再發(fā)作。他們看著小唐姑娘堅定的眼神，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
“我們……我們只是太擔心病人的情況了?！逼渲幸粋€男人尷尬地解釋道。
“我理解?！毙√乒媚镂⑿χc了點頭，然后轉(zhuǎn)向袁男伯父，“伯父，您先給病人開藥吧，這里交給我來處理?！?p> 袁男伯父點了點頭，開始為病人書寫藥方。小唐姑娘則站在一旁，繼續(xù)與那兩個男人溝通。她耐心地向他們解釋了中醫(yī)的治療原理和方法，并告訴他們中醫(yī)需要時間和耐心才能看到效果。
“好痛啊，走了，走了……”病人在床簾內(nèi)慘呼。
小唐姑娘在袁醫(yī)師的示意下去取正在滾水里消毒的銀針，那時的消毒措施大多用滾燙的開水，酒精消毒可能由于當時的成本原因用得比較少。
唐姑娘進入床簾，開始給病人用針灸施針，以緩解病人的痛苦。
病人的痛呼聲漸漸平緩，最后安靜了下來。
那兩個男人心中的疑慮漸漸消除。他們看著病人平靜下來，又看到袁男伯父認真地為病人開藥方，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最后，等小唐姑娘施針完畢，袁男伯父將藥方交給小唐姑娘，讓她去藥柜里為病人抓藥。那兩個男人也向袁男伯父和小唐姑娘道了謝，然后背著病人離開了診所。
聽到痛呼的病人聲音由高轉(zhuǎn)低直至平靜，門外排隊的人暗暗點頭，后面排隊的人甚至加速往前走了幾步。
遇到這樣的突發(fā)事件，袁男也不好著急離開，想到長途公交車整個白天都應該有，就釋然了。
見事情告一段落，袁男向伯父與唐姑娘告別，去往公交站準備坐公交前往長途客運站。
一出診所大門，地上就像下了火，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地，街上的行人紛紛加快了腳步，想要逃離這炎炎烈日，一輛老舊的公交車緩緩駛?cè)肓苏九_，車門一開，熱氣瞬間涌入車廂，與車內(nèi)的悶熱空氣交織在一起。
乘客們陸續(xù)上車，各自尋找著空位。車廂內(nèi)充滿了各種味道，煙草味、汗味、香水味，該城市的方言嘰嘰喳喳灌滿了袁男的耳朵。
袁男穿著白襯衣，襯衣里貼身帶著從外婆家?guī)淼哪菈K玉，在這悶熱的環(huán)境中，玉環(huán)帶著絲絲冰涼沁入袁男的胸膛，使得煩亂的心靜了下來，大概是心靜自然涼，周身竟無一點熱氣，坐在靠窗的位置，靜靜地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車外的風襲來，袁男白衣飄飄，竟有了出塵之意。
努力辨認著路邊的景物，因為公交車不報站名，雖然袁男一上來就告訴了售票員到了長途客運站叫一下自己，但還是自己分辨來得有把握，萬一她忘記了呢？
車內(nèi)的人們開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大聲說著袁男半聽得懂半聽不懂的話，或獨自沉思，或閉目養(yǎng)神。
突然，袁男看到了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車廂內(nèi)翩翩起舞。袁男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其他乘客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只蝴蝶，蝴蝶停在了袁男自己的白襯衣上，當伸出手想要去觸摸時，蝴蝶卻飛起來輕盈地避開了手指，繼續(xù)在空中飛舞。
就在這時，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剎車，車廂內(nèi)頓時響起了一片驚呼聲，袁男一個踉蹌，險些從座位上摔出來，穩(wěn)住身形后，發(fā)現(xiàn)那只蝴蝶竟然停在了一個老人的手背上，老人面帶微笑，靜靜地注視著這只蝴蝶，仿佛他們之間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
這時，袁男發(fā)現(xiàn)了長途客運站的招牌，到站了，剛才公交車是為了讓一個從客運站突然加速開出來的長途車，才剎的車，兩車差點撞上。
兩位駕駛員吵了起來。袁男大喊：“開車門，我要下車了?！?p> 那個老人也跟著袁男在這個站下車。
袁男看見剛才差點撞上的這個長途公交正好是去X寧的，忙拍門問還有位子沒有，說自己已要去X寧。
長途司機見來了生意，也顧不得和公交司機說理了，打開門說：“快上來，快上來，還有兩個位置，車票上來補”。
袁男慶幸趕得及時，趕忙上車，那個老人也跟著袁男上了車。
剩的兩個位置是挨在一起的，老人就挨著袁男坐了。
袁男發(fā)現(xiàn)那只蝴蝶竟然呆在老人的肩膀上，沒有飛走。
袁男不禁好奇地問老人：“你肩膀上這只蝴蝶是您飼養(yǎng)的么？”
老人：“不是，前幾天我老伴下葬，這只蝴蝶就飛來了，一直跟著我，走路、吃飯甚至睡覺都不離開，睡覺的時候它就停在床頭。我老伴生前也喜歡蝴蝶，我都覺得這蝴蝶就是她?！?p> 袁男：“那大伯您一定很想念伯娘吧?！?p> 老人：“……”
袁男：“那您平時喂它吃什么呢？”
老人：“蜂蜜和糖水?！?p> 老人又嘆了口氣，似乎陷入了對過往的深深回憶中。他抬頭望向窗外，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其實，我并不需要特意去喂它?！崩先司従忛_口，聲音里充滿了溫柔和懷念。“它自己會找東西吃，但有時候我還是會給它準備一些蜂蜜和糖水，就像我老伴在世時，她總喜歡養(yǎng)些蝴蝶，給它們喂食一樣?！?p> 袁男靜靜地聽著，他能感受到老人話語中的深情和思念。他想象著那位已經(jīng)離世的老人，在生前與蝴蝶之間的美好時光，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它真的就像您老伴一樣，一直陪伴在您身邊？”袁男輕聲說道。
老人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淚光?！笆前?，它就像她一樣，一直在我身邊，提醒著我，那些美好或不美好的過往?！?p> 兩人陷入了沉默，只有汽車的發(fā)動機聲和其他乘客的說話聲，有人輕輕地打起了呼嚕。窗外風呼呼地拂過沿路的樹和葉子。袁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他覺得自己仿佛也被這只蝴蝶和老人所感染，心中充滿了溫暖和感動。
車窗外，一片廣袤無垠的畫卷緩緩展開，陽光斜灑，將每一寸土地都照的亮白像鍍上了一層銀邊，遠處的山坡上，一群山羊悠閑地漫步，它們身上黑色的毛發(fā)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偶爾，幾頭母山羊會跟著領頭公羊跑上山坡，留下坡中的羊群抬頭觀望，而領頭羊會停下腳步，昂起頭來，靜靜地凝望著遠方，仿佛在聆聽原上的風語。
山坡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幾座氈房，它們用羊毛和木材搭建而成，既結(jié)實又溫暖。氈房的周圍，是一片片綠油油的蕎麥和紅紅的高粱。蕎麥的莖稈纖細而堅韌，穗子開始低垂，隨風輕輕搖曳，像是在訴說著成長的喜悅。高粱則是顯得更為提拔，它們像一排排忠誠的衛(wèi)士，守護著這片肥沃的土地。
在更遠的地方，一座座雪山若隱若現(xiàn)，它們高聳入云，峰巔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積雪，陽光照耀下，雪山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與天空交相輝映，構(gòu)成了一幅壯美的畫卷。偶爾，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一絲絲雪山的清涼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袁男想起了遠在省城的學校，想起了學校里的同學們，有歡笑，也有虧欠。
袁男虧欠的是一個家庭條件較差的男同學，因為嘴巴比較大，大家都叫他“趙喇叭”。袁男因為一個年少輕狂的玩笑，形成了心里永遠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