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01小時候就是深井冰I

　　地球紀元時間1小時之后......

　　擼貓擼得忘了上課這種事，對于何晚風小朋友來說，也是時有發(fā)生的。

　　肥喵，不讓她走。這大桔喵蹲在她腳上，真真兒“大局為重”！

　　“胖子，我得走了?！彼龑λf。

　　“你如果走了，就永遠不會再見到我！”

　　這時，從咖啡店窗口傳出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

　　何晚風小朋友低頭和貓對視一眼，呃......倆都默契地繼續(xù)聽下去。

　　“我沒有要和你分手，只是出國留學，你就這樣？”男生的聲音。

　　“在你微信里那些女人里面，我算什么？”女生嚶噎。

　　哎，老劇本。

　　何晚風小朋友嘆息，貓也跟著嘆息。

　　“你偷看我手機??？”

　　“連你的手機我都不能碰，我到底算什么??？”女生已經(jīng)失去理智。

　　何晚風小朋友幽幽道：“已到盡頭，還問什么？”肥喵贊同呼呼一聲。

　　“我們......還是分手吧?！蹦猩穆曇羰チ怂袦囟?。

　　“七年了！你終于說出來了！你人不如狗！”女生從啜泣已到嚎啕。

　　“難看到此，不如微笑離場?！焙瓮盹L小朋友輕輕嗟嘆，肥喵輕哼一聲應和。

　　果然，不到10秒鐘后，一個很好看的男人牽著一只打理得一絲不茍的二哈走出了咖啡廳。

　　他們看起來都長吁一口氣，微笑著離開了。

　　“男生都是大豬蹄子?！焙瓮盹L小朋友一本正經(jīng)對肥喵叮囑道。

　　里面女生的哭聲傳來，悲天泣地。

　　肥喵表示不理解地抬起頭，望望情感專家表示不服，它也是男生耶。不要殃及池魚好嗎？

　　何晚風小朋友悵然地背起書包走了，不再理會它。

　　她是個有點奇怪的小學生，奇怪的智商很高，正經(jīng)的智商就，很...一言難盡。

　　比如上學不可以遲到逃學，考試要滿分起碼及格之類的事，她就不靈光。

　　不過，才二年級，她就形單影只的出現(xiàn)在這街區(qū)的各個角落，這也一言難盡。

　　便利店、咖啡店、藝術班、鋼琴課，游泳池......總之，一個人。

　　鮮少有大人陪在她身邊，同其他被前呼后簇的小孩子比，她的確突兀。

　　去年還有一個阿姨接送她上下學，還有熱騰騰的飯盒會送到她的芭蕾班，或是托班里。

　　但那是她媽媽還沒走，爸爸生意還能維持以前的事。

　　現(xiàn)在她沒有媽，爸爸變得脾氣暴躁，晝伏夜出，附近已經(jīng)沒有家政阿姨愿意來她家。

　　媽媽走之前曾帶她出去玩過幾天，在一片漁火點點的海邊，摟著她說，“不要干預大人的事，不要涉入我們的世界。”

　　是的，旁觀他們世界里發(fā)生的事，已是一件讓她恐懼的事。

　　雖然什么是恐懼，在她這個年齡來看還有點模糊。

　　媽媽去美國前那天，家里一片死寂。夜里聽到他們摔碎了整個屋子的東西，她躲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那是么？

　　爺爺奶奶把她所有的行李打包好，連同她一起送到機場，讓她在那里待了整整的一天一夜，差點被送去收容所。那是么？

　　爸爸和一個女人喝酒，忽然對她大吼要她回到樓上去別下來，她的水杯被震得落到地上，碎玻璃扎進腳掌血流不止的那一刻，是么？

　　“你會怕嗎？”

　　曾有個小屁孩兒問她。

　　“怕會改變什么？”

　　她不以為然地反問。

　　“是我問你耶，你怎么又問我？你是不是沒聽懂？”小屁孩給她問急了。

　　其實，她只是個嘴硬的小屁孩兒罷了。

　　后來院子里的小屁孩都不和她玩兒了，說她腦子不好使。

　　也好，她寧愿一個人。

　　有人說這是獨立，聽起來也沒有什么不好。

　　其實她一個人從咖啡店走回家的路上，是途徑學校的。

　　這所屬于高端小區(qū)的九年級制學校，是對接本市重點高中三甲之列的熱門學區(qū)，又劃歸在這種富人區(qū)，本來不應該有她這樣的孩子在四周游手好閑。

　　而且，這所貴族學校最引以為傲的，便是高聳的圍墻和森嚴得近乎監(jiān)獄管理的校規(guī)。

　　校鈴響嗶之后，任何遲到早退的學生，都需在校門保安室備案登記，并且通知班主任說明情況并詳細記錄后，才可入?；蚴请x開。哪怕你心臟病突發(fā)，當場暈厥，也是這個流程，一分鐘的斡旋也沒有。這些保安都是校長和各位經(jīng)驗豐富的舍監(jiān)主任們精心挑選出來誓死捍衛(wèi)這套校規(guī)的門神。

　　因為是寄宿走讀雙管制的學校，還在頂級富人區(qū)，當然是一點兒岔子也不能出的。有任何問題，從上至下腦袋瓜上面的頂戴都得晃蕩，甚至掉下來。這種責任是沒有人愿意負的。

　　所以，各門的保衛(wèi)人員兇神惡煞自不必說，鐵面無私更是第一入職條件。包拯？他們未必知道是哪路神佛，但是神荼，郁壘驅鬼降妖的成名傳記，估摸著怕是都培訓到位了的。要干一行專一行。

　　對小孩子不可以面目猙獰，惡言相向？你今天洗腦了?!小朋友才是最容易哈呼住的對象好不？唬住他們就會省去諸多麻煩，更能在家長面前立威，只有好處哪有壞處。

　　立規(guī)矩當然要從娃娃抓起。

　　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

　　人盡皆知的道理，至于后面的什么“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洋洋灑灑的，那就不知所云了。

　　是以有一次，何晚風小朋友又遲到了，只好可憐巴巴地站在校門外囁嚅著，所有她能用上的理由都難以自圓其說。

　　因為就是早上沒有人叫她，起晚了這么簡單的事，能編出什么大道理來才怪。

　　“可以讓我進去這一次嗎？叔叔，我爸爸出差了......我......”

　　這時候一輛大奔開到校門口，下來一母一子，男孩兒略略比她高些，應該是小學部高年級的學生。他媽媽大步流星地走到何晚風小朋友前面，熟門熟路地輕輕拍了拍保安叔叔的肩膀，靠近他耳邊說：“我是聞主任家的?！?p>　　一句這樣簡短的解釋，保安叔叔就搖開了電子校門讓他們進去了。

　　只剩何晚風小朋友站在原地，保安忽然不知怎地動了惻隱之心，竟對她揮揮手說，“你也進去吧，遇到人就說和他們一起的，知道吧？”

　　何晚風小朋友感激地謝過之后，朦朧中明白了點什么。

　　她走進去，穿過那道爬墻虎鋪滿圍墻的鐵門時，悄悄猶豫了一下。

　　下一次，也有爸爸或媽媽陪著自己，也認識一個學校里的什么主任就可以進校門，不被老師罰了。

　　她默默這樣期待過。

　　不過，這樣的機會對于她，概率是0。

　　時至今日，她爸爸也沒有認全她班里的幾位老師，更別說什么主任了。

　　所以，今天她經(jīng)過校門時，并沒有停下腳步。

　　她低著頭看了一眼手表，兩點十分，第二節(jié)課快下了。

　　遲到和逃課，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對嗎？她試圖說服自己。

　　反正，逃學還是遲到一樣會被當成班級的活靶子，這個她倒是很清楚。

　　因為她也不是第一次逃學了。

　　上一次班主任念在她是個女孩子，第二天只讓她在自己的座位上站了一節(jié)課，已算手下留情。

　　但任課老師就很郁悶了，班級整潔的空間里，早晨明晃晃的光線中，杵著一個女孩子，還是女生個頭偏高的一個，課堂氣氛忽然就變得怪怪的。

　　他們班可是全年級唯一的快班耶！每一科的成績都遙遙領先，任何一點疏漏和怠慢都會影響這種登高易跌重的江湖地位，是以英語老師她老人家的心情變得很糟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說這the trouble girl一點也不識相，正一臉全然不在乎地望向窗外。

　　“何晚風！”英文老師壓抑著情緒喊了她一聲。

　　而她這當口正看一只燕子停在梁檐下，看得出了神。

　　“何晚風！”老師的聲音這次很大了！

　　她回過神，怔怔看著老師，還一臉無辜的說。

　　不用說了，之后當然是一頓難看的臭咸魚數(shù)落。

　　何晚風小朋友習慣了似的，還是一臉不在乎，還抖腳，還在悄悄扣指甲縫。

　　“何晚風！”老師的聲音已失去控制。

　　是以這天她站了一下午，而且是站到班級后面的墻邊。

　　要知道，這種學校一年也很難發(fā)掘出幾個被罰站的學生，更別說女生。

　　其實學校里老師還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同學的社交圈和各種幫派團伙。

　　什么校園霸凌啊、某星某人粉絲團啊、各年級各班大佬啊，各校官配CP之類......校園有校園的生態(tài)文明。

　　是以，那天坐在何晚風后面的幾個女生在后面竊竊私語。

　　“還一天這么拽，聽說她爸的公司倒了，要債的都堵到公司大樓了。”

　　“可不，我媽說她家的阿姨都不干了，連保姆工資都給不起了。”

　　“聽說她媽媽走了，逃亡國外?！?p>　　她們越聊越興奮，是以到了放學都未盡興。

　　于是圍堵了何晚風小朋友。

　　圍堵的理由是，“她站在那里，擋了她們的黑板。”

　　何晚風小朋友沒想理她們，打算忍忍就算了。她其實并不是愛惹是生非的孩子。

　　因為，也沒有大人有時間撥冗來關心她的事。

　　可其中一個女生，卻很不識相地沖著她大聲喊：

　　“你爸你媽都離婚了吧，沒人要的?！?p>　　“有的小孩就是煞星，你爸是不要你媽了？還是不要你了？”另一個有前陣更囂張。

　　其他幾個跟著“呦哦”地起哄。

　　那一瞬間，她忽然就不受控制了?！芭椤钡貜椓似饋?，撲過去發(fā)瘋似的，甩了兩人一人一個大巴掌。

　　一場惡戰(zhàn)中，何晚風小朋友開掛了。

　　后來她們五對一都沒占到便宜，那幾個女孩都被她打傷了。

　　走廊里全是人，幾乎全校的學生都被吸引來充當現(xiàn)場觀眾。

　　從此，何晚風“何滅霸”的名頭從此威震校園。

　　當然，身在江湖亦有江湖的不得已。

　　那些女生和她們的家長當然不會善罷甘休，把“何滅霸”一狀告到了校長辦，還揚言要報警！

　　校長和教導主任把吊著一只胳膊的何晚風小朋友叫到辦公室時，竟面面相覷了。

　　這個小姑娘看起來著實有點浪得虛名的即視感。

　　“你爸爸媽媽為什么老聯(lián)系不上？”校長咳了咳，還是嚴陣以待?，F(xiàn)在的孩子怕都人不可貌相。

　　何晚風站在那里，一分鐘，兩分鐘......一刻鐘過去，一點敬畏和緊張都沒有，沉默如金。

　　最后，竟轉身走了！

　　這是什么孩子？我們這里怎么會有這樣的孩子！

　　教導主任追出來，卻只看見一個瘦弱的背影，一瘸一瘸地消失在樓梯間拐角。

　　他想了想，沒有叫住她。

　　因為這件事，班主任家訪了她兩次。

　　當老師坐在她家空曠冷清的客廳，面對著沙發(fā)里面露難色，好不容易才過來收拾孫女闖禍的爛攤子的爺爺奶奶時，何晚風小朋友才忽然搞明白一些她一直不太明白的事情。

　　原來，別的小朋友家里并不像她家這樣，別的爺爺奶奶，別的爸爸媽媽，不是她的這樣的。

　　她是班里一個有“特殊原因”的孩子。

　　后來，老師竟然哭了，而且不再追究她的責任了，臨了還給了她一個體育委員的班干部頭銜。

　　可是，后知后覺，思維總是不在弦上的何晚風小朋友只是陰沉地一直坐在墻角陰影里。

　　難到爸爸媽媽真的離婚了么？

　　真的不要我了？

　　她那一刻，終于相信了他們的話。

　　那個傍晚，是何晚風小朋友一夜長大的傍晚。

　　那以后，何晚風小朋友再也不想讓別人當她是小朋友。

　　她已邁進了那個可怖的成人的世界。

　　她要當一個奇怪的小孩。

　　以后也當一個可怕的大人。

　　“哐啷”一下，一個忽然飛來的東西，瞬間打斷了她的思緒。

　　是一只踢過來的破易拉罐，她低頭一看。

　　“喂！”她大聲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