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峰回路轉(zhuǎn),完完全全的超出了代善的預(yù)料。
原本打算利用中原的戰(zhàn)亂來除去皇太極,誰曾想,到最后卻將他也卷入其中。
真是可氣,可恨,可惱!
可是,最讓他無法忍受的,卻是找不到一個更好的理由來向努爾哈赤以及滿朝文武推脫。
代善知道,中原此時的情況早就已經(jīng)是水深火熱,各路起義軍都對紫禁城虎視眈眈,恨不得將這塊肥肉一絲不剩的吞入自己的腹中。
以前,他每一次隨著努爾哈赤出征,雖然也是沙場點兵,將性命放在刀尖之上,可是,大金的士兵,個個都是精兵強(qiáng)將,而代善只需坐陣指揮,便可讓敵軍卸甲而逃。
然而,中原之行,卻只能暗走查訪,不便帶上龐大的隊伍一同出行,其兇險,自然不言而喻。
努爾哈赤見代善皺著眉頭不說話,臉上的不悅就更濃了,他看著這個在他面前機(jī)關(guān)算盡的兒子,冷冷地問道:“怎么,你是否還有異議?!?p> 有!
當(dāng)然有!!
一千一萬個有!!!
代善在心里腹謗,然而,他卻不敢直言不諱的在努爾哈赤的面前毫無顧忌的說出來。
就算不愿去,也要找一個更好的理由,他可不想讓努爾哈赤覺得他是貪生怕死之輩。
既然正面推脫行不通,那么,就只有去找努爾哈赤的軟脅了。
他知道,多爾袞在努爾哈赤的面前一向受寵,然而,京城此時無疑于人間地獄,他就不相信,同樣是血肉之軀,多爾袞就不怕自己身處險境,時時都會有性命之憂。
對,多爾袞!
既然找不到更好的法子,那就從他下手吧。
主意已定,代善便一掃臉上的陰霾,對著努爾哈赤從容的說道:“父汗,從打兒臣跟著您征戰(zhàn)沙場的那一天開始,兒臣便早已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大金,也交給了您。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父汗一句話,兒臣也定當(dāng)為了您,為了大金的江山社稷,義不容辭的去拼去博。不過,十四弟還是如此年輕,以后的前途更是不可估量,可是,若讓他去京城涉險,父汗,難道您就沒有一點點的擔(dān)心跟不忍嗎?兒臣聽聞,李自成為了壯大自己的隊伍,在城里城外四處征兵,只要是男丁,無論對別人是否愿意,他都會將他們強(qiáng)行列入自己的軍隊里。然而,這些士兵都毫無作戰(zhàn)經(jīng)驗,每一次攻城,李自成都會將他們列為第一批隊伍去打沖鋒,而這些人到最后,不是被城墻之上的亂石砸死,就是被燒沸了油燙死。父汗,兒臣請您開恩,免去十四弟的這份差事吧!”
代善的字字句句,看似都在為多爾袞擔(dān)憂,可是,他卻是在一步一步為自己找退路。
京城里的情況,比從他口中說出的更加兇險萬倍,他就不信,多爾袞會不害怕。
只要多爾袞退縮,那么,同樣是他努爾哈赤的兒子,他就不相信,努爾哈赤會當(dāng)著滿朝文武,將自己一個人推入火坑。
他知道,如果努爾哈赤厚此薄彼,一定會引起部分朝臣的不滿,從而失去人心。如此得不償失的事,他努爾哈赤不會蠢到一走到底的。
代善的心里在笑!
得意而又勝券在握的笑,他在耐著性子慢慢的等待著,等待著多爾袞知難而退。
像是在回應(yīng)他的答案一樣,多爾袞的聲音“如他所料”的在朝堂之上響起:“父汗,兒臣得您庇佑,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您的羽翼之下,過著衣食無憂,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足日子。兒臣心中有愧,一直盼著能夠為父汗分憂,為大金出力。此時,兒臣已是而立之年,該是為國為民奉獻(xiàn)自己的時候了。”
代善轉(zhuǎn)過頭,錯愕的看著多爾袞,他沒有聽錯吧!
多爾袞居然沒有臨陣而逃,反而說出這樣一番富麗堂皇的話語來。
他才二十歲呀,難道他就真的不怕死嗎?
就在他愣神之際,多爾袞的聲音依舊在繼續(xù):“雖然京城此時正飽受戰(zhàn)亂之苦,處處危機(jī)四伏,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兒臣相信,以二哥英勇善戰(zhàn)的能力,不但能夠保護(hù)好兒臣,也一定會完成父汗的夙愿,成功的找到朱三太子的下落?!?p> 代善氣得差點吐血。
多爾袞,你是認(rèn)真的嗎?
可是,逞強(qiáng)也要看是什么時候呀,用身體去堵槍炮,干這樣的蠢事,你值得嗎?
代善握緊了拳頭,努力的壓抑著心中的恨意,默默的說道:“多爾袞,你這個渾蛋,既然你想跟我作對,好!我就成全你,此次入京城,我必將你送入黃泉之路?!?p> 多爾袞那年輕而俊秀的臉上,撲閃著怎么樣也無法隱去的英勇跟堅決。
他沒有一絲畏懼,也沒有一點點的退縮,他身上渾然天成的勇者氣息,從他那一雙清亮的眸子里靜靜向外釋放著。
這,才是王子該有的雄風(fēng)。
努爾哈赤的眼中有贊許,有認(rèn)可,也有欣慰。
讓他最寵愛的兒子去只身犯險,從內(nèi)心而言,他有一千一萬個擔(dān)憂與不言,可是,多爾袞說得很對,人活著,就必須不斷的成長,有時候,最堅辛,最危險的經(jīng)歷,往往會是最有營養(yǎng)的催化劑,讓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雨打的小樹苗,變成頂天立地的參天大樹。
而多爾袞,需要這樣的一份歷練。
努爾哈赤揮了揮袖子,滿意的說道:“好!果然是我努爾哈赤的兒子,有雄心,也有膽魄。父汗與大金的每一個子民,都在這里等著你凱旋而歸?!?p> “是,父汗!兒臣一定不會辜負(fù)你的期望?!倍酄栃栆局郑H鏘有力的回答道。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這才轉(zhuǎn)頭看著代善,他眼中的慈愛,仿佛只在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又恢復(fù)了王者該有的霸氣跟高高在上的疏離,木然的說道:“代善,本汗將多爾袞交給你了,你記住,這一路上,你都要好好的護(hù)住他,若他少了一根汗毛,本汗都會唯你是問?!?p> 代善咬了咬牙,多爾袞將他最后的一條路也堵死了。努爾哈赤的短短數(shù)語,卻字字句句皆是在暗中警告于他,若他想在途中加害多爾袞,那么,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這一仗簡直輸?shù)靡粩⊥康兀瞥林?,將打落的牙齒混著血,一起吞入了肚子。他學(xué)著多爾袞的樣子,拱著手,言不由衷的答道:“是,父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