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云院長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一直以來自己的兒子都是辦事從容,淡然,與世無爭,現(xiàn)在居然,愣愣地問:“你恨我?”
云恒臉色從來未有的難看,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爆發(fā)了出來,“我恨你,我當(dāng)然恨你。你教我要寬容、有風(fēng)度、不妄念,可是你自己又做到了嗎?又憑什么來教導(dǎo)我?你有這個資格嗎?
每一次我步子邁得稍微大一點(diǎn),我都在想這是否合乎禮儀。每一次跪坐坐得腿都麻了的時(shí)候,我想要放松一下,想起這是不雅姿勢,不可以這樣。你說每一天要看一個時(shí)辰書,有一次我發(fā)燒想要休息一天,想要睡覺,可是不看書根本睡不著。
最讓我覺得可恨的是我發(fā)現(xiàn)這些禮儀規(guī)矩已經(jīng)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刻在了我的心里。我想掙扎卻無從掙扎,我想擺脫卻不知怎么擺脫,我想恨卻無從恨起。”
云院長沒有想到自己的執(zhí)念卻成為了自己兒子的枷鎖,讓他如此痛苦,也讓我看著痛苦,“恒兒,你……我沒想到你會如此,你為什么不跟我說?”
云恒反問道:“說?說什么?說我不想學(xué)習(xí),說自己不想遵循禮儀,說自己想出去玩?你會說什么,讓我猜一猜,你會嚴(yán)肅的告訴我,禮儀是社會的根本,因?yàn)橛卸Y儀的約束,人才會學(xué)會敬畏,不犯罪。
學(xué)習(xí)是人一生的事業(yè),可以使人進(jìn)步,我身為你的兒子,必須要有超過眾人的學(xué)識,要不然不配做我的兒子。對不對?你會不會這么說?”
對,云院長一定會這么說,他一直都以此為標(biāo)準(zhǔn),不僅僅是別人,對自己亦是如此??墒乾F(xiàn)在看到云恒這個樣子,不禁反問自己,他一直以來都是錯誤的嗎?是自己把自己的兒子逼成這個樣子的嗎?有太多想要解釋,卻無從說起,最后只能化作一聲無謂的稱呼,“恒兒?!?p> 云恒不想聽他再說下去,“不要再說了,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是我做的,你的名聲也是我毀的。我要永遠(yuǎn)的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p> 云院長聽他說要離開,問道:“你要去哪里?”
云恒沒有回答,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出去又是自己討厭的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成了習(xí)慣,已然刻在了骨子里。
他最恨的不是父親約束了自己,而是自己也在約束自己。
云院長見他一言不發(fā)的就走了,知道他不會回來了,但他沒有叫住他,因?yàn)樗恢腊l(fā)生了什么。他自問自己對他雖嚴(yán)厲,但從無隨意打罵,他不明白他為什么恨我至此?呆呆地坐在那里,久久沒有回神。
窗外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哈,真是看了一出好戲?!?p> 云院長回過神,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是你?”
成淵道長閃身出來,“大哥,好久不見?!?p> 云院長質(zhì)問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恒兒變成這個樣子的?”
成淵道長道:“我承認(rèn),我是在里面出了一份力,但是你要全怪在我頭上,我可覺得冤枉極了。要是他心中沒有一絲想法,我在怎么挑撥也沒用啊。所以一切要怪你自己才對,是你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p> 云院長聽到他承認(rèn)了,“果然是你,你氣死了母親,毀了這個家,現(xiàn)在你還想干什么?”
成淵道長盯著他,提醒他,“不是我,是你。是你設(shè)計(jì)害死了三弟,做事又不嚴(yán)謹(jǐn),才會讓母親發(fā)現(xiàn),把她氣死,這一切都怪你?!?p> 是我害死了三弟,是我讓人把他推進(jìn)池塘,都是我?
云院長大喊道:“不,不是我,是你挑撥的,是你挑撥的?!?p> 云院長看他潛意識在逃避這些事實(shí),不屑的瞥了一眼,“沒意思?!?p> 一個閃身就離開了。
沒想到這么多年還在自我欺騙,如此沒用。
只剩下云院長一人沉入無盡的苦海。
定西
周紹也像父王一樣每日批閱奏折,而且由于一切初定,奏折比往常更多了些。
批著批著,居然看到禮部尚書孫成博請辭的奏折,看來老先生有意給自己的孫子讓位。不過九月便是科考了,只能再辛苦孫先生一段時(shí)間了。
不過想起孫老先生,不免就想起就想起孫墨,倒是很久沒有和他聊一聊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周紹轉(zhuǎn)頭對侍立在一旁的碧珠說:“宣吏部侍郎孫墨?!?p> 碧珠這段時(shí)間跟在周紹身邊處理事務(wù),原本恬靜的臉多了一絲穩(wěn)重,“是?!?p> 半個時(shí)辰后,孫墨過來了,行禮道:“參見王爺。”
周紹:“起來吧?!?p> 周紹站起身,到旁邊的茶幾旁坐下,指著另一個位子,對孫墨說:“坐?!?p> 孫墨依言坐下,看著眼前的茶,“本來以為王爺找臣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看來是臣想錯了。”
周紹挑挑眉,“哦,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能找我們的吏部侍郎了嗎?”
孫墨道:“當(dāng)然不是,只是最近官員空缺一直都沒有頂上,臣那吏部可是忙翻了天,可沒有時(shí)間敘舊。”
周紹倒是很高興孫墨沒有因?yàn)樽约撼蔀橥鯛敹柽h(yuǎn),訕訕一笑,“我這邊也忙得很,你可有辦法?”
孫墨拿出一張紙遞給周紹,“這些官員都是王爺在廣平的時(shí)候,物色的一些低位官員,他們都頗有才華,但因?yàn)闆]有背景而不得重用。臣倒覺得這些人可以一用。”
周紹沒想到他對定西的低位官員這么清楚,看來頗費(fèi)一番功夫,接過來看這些名字,聽到他的評價(jià),“看來你頗為欣賞他們,既然如此,他們的職位可以稍微提一提,看他們做得如何?”
孫墨點(diǎn)頭,又跟周紹說了一些吏部的事務(wù),便施施然的走了。
周紹啞然失笑,明明是找他來敘舊的,沒想到他話題一轉(zhuǎn)就轉(zhuǎn)到公務(wù)上了,看來他樂在其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