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聽袁紆并不相勸,便也抱著袁紓輕聲道:“是,心中有不痛快的事,哭出來才是最好的,哭吧?!彼f得動情,心中同情,也不免留下了幾滴晶瑩的淚珠。
袁紓哭得傷心,卻也逐漸恢復(fù)了樂觀,哭聲剛止,她突然放聲唱起了歌謠:“山又水,行盡昌都至安北,繡球燈前家萬里,相看如夢寐。君似淇江水邊柳,我如蘭川城中桂,莫道咫尺近天涯,妾生已足慰?!背搅俗詈笠痪洌鸦謴?fù)了往日的笑容:“哈哈,妾生已足慰,這歌真不錯,天涯咫尺,咫尺天涯,其實都無足輕重,平生足慰即可?!边@首如玉唱給她的歌謠,本是一首情歌,此刻被經(jīng)歷良多的袁紓念出來,倒像是唱給苗雪和苗千千聽的,語氣中更帶著幾分公主的豪氣。
清歡也跟著低低念道:“咫尺近天涯,天涯近咫尺,真好……”眼淚跟著歌謠一同收了回去。
袁紆在一旁聽了,心中感慨,想要安慰卻欲言又止,外面還有那么多人等著,他們?nèi)藚s又喜又悲,若是無人,袁紆真想就這樣陪著妹妹在這里哭哭笑笑唱唱歌,待他個三天三夜又有何妨。
袁紓念了幾句后便住了聲,心情輕松了許多,面上也有了容光,這才對袁紆驕傲道:“哥哥,從此以后,我也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了,咱們的考驗想來以后還有許多,我以前總想著有你的保護我什么都不必太擔(dān)心,現(xiàn)在,我卻也能保護你。”
袁紆看她恢復(fù)了不少,想到她如今在天祐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內(nèi)功和身手,笑道:“紓兒的功夫大有出息,我以后便再也不是你的對手,剩下的路途哥哥得靠著你。”
清歡的笑容也明朗起來,拍著手大笑,又笑著對袁紓作了一揖道:“那就勞煩公主殿下,好生保護我和大哥啦,咱們的《公主游記》明兒回去了我便能寫完這前二十回,題目我都取好了,就叫‘神女教群魔亂舞,俏公主大顯身手’!?!?p> 袁紓玩笑著便要上來打她,清歡連忙跑到了袁紆的背后,比著鬼臉叫道:“公主殿下!你若嫌這名字不好,再改就是,小妹我敬請指正?!?p> 袁紓笑著跑了兩圈,清歡被袁紆護著,總是抓不到手,三人大笑了半天直累得氣喘吁吁才站住了。
袁紆彎下腰微笑道:“外面還有一大群人等著,咱們也看夠了這石室,不如再四下里瞧一瞧,便出去吧?!?p> 袁紓恍然,自己沉浸在這情緒之中,竟只顧著自己忘了別人,點了點頭又抬起手好生整理著自己略微散亂的頭發(fā),袁紆和清歡看著她,三人彼此相望,默契一笑,不再玩鬧。用了半柱香的時辰,三人舉著燈在這石室中搜尋了一遍,確認石室中除了靈位和棺材之外再無秘密,便又一同對那棺材拜了一拜,從小道中走了回去。
袁紛眾人果然還像之前一般在小橋上等著,接到袁紓等人的消息,武士們便簇擁著袁紓和袁紆向吉祥宮中返回而去,一路前行,袁紓才發(fā)覺,那吉祥宮中的一應(yīng)珍奇擺飾,都已被袁緯下令搬進了統(tǒng)一的木箱子中打算充作公用,而那個藏著無數(shù)奇珍異寶的開闊之地,早連珠子都一顆不剩,袁緯接回了公主王子,又收獲了如此巨大的一筆寶藏,面上看來雖還是貢井而又肅穆,但內(nèi)里卻早已是心花怒放,他知道自己這一趟來得實在是太合適了些。
又是一段漫長的密道之后,袁紓終于在前面看到了些微光,轉(zhuǎn)念一想,這里本該是在水下密道,怎會有陽光反射?直至走到了近前向上望去,袁紓才看清,原理啊啊袁紛他們居然請了蘭川附近最有名的水利官員,短短半月內(nèi)在那密道的入口處修建了一座臨時的攔水堤壩,又在堤壩的中間修筑了臨時的圍堰,那水晶宮的機關(guān)袁紛他們根本就沒有去管,而是直接從圍堰處挖了一個洞,沿著水晶宮,直通到了那水晶宮連接的密道口處。
時隔一月之久,袁紓終于再次得見天日,她突然發(fā)覺陽光是如此的珍貴,正如她許許多多她以前從不曾注意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跑在最前邊的林鐺兒,已經(jīng)站在堤壩上大聲道:“公主殿下已經(jīng)得救!神女教已滅!將士辛勞,世子大宴,也請在場的各位江湖群豪一同前往山水一舍相聚!”
袁紓聽了,跟著走上了堤壩,才看到淇江邊那濱江大道上,站滿了各種各樣的人,有平頭百姓,也有些佩刀佩劍的江湖俠客,還有那些早早從地宮中退出的少年子弟,一時間歡呼熱鬧之聲不絕于耳。
林鐺兒話聲一落,袁緯已站在堤壩上對著兩岸的人群抱拳示意,當下群號呼應(yīng),眾人跟著蜂擁而來,那林鐺兒已領(lǐng)著路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袁紓和袁紆等人則上了早就備好的金玉堂的豪華馬車,老任還是一副未老先禿的精明模樣,寒暄了兩句,便趕著車駕,跟在林鐺兒身后,直向那山水一舍而去。
這支隊伍本就浩蕩,一路上更遇到許多聞風(fēng)而來的閑雜人等,當袁紓看到“山水一舍”的匾額時,蘭川城也早就萬人空巷,有名的沒名的鄉(xiāng)紳豪士早遞了如小山一般高的名帖堆在山水一舍的大堂后邊,誰都想趁此機會一睹公主王子的風(fēng)采。
天色已近黃昏,袁紓和袁紆落座的圓桌上早就擺好了豐盛的菜肴,那些精致的菜色還冒著騰騰的熱氣,每個人面前斟好的葡萄美酒也散發(fā)出醉人的香味,銀制的杯碟碗筷在華燈初上的廳堂中閃閃發(fā)光。餓了許久的清歡,坐在袁紓和袁紆的身旁,不再需要假扮富家小妾的她終于不用惺惺作態(tài),看著圓桌忍不住咽了好幾次口水,只等著那東道主世子殿下袁緯開口才好動筷。
好在,袁緯的作風(fēng)和那好面子的趙光回迥然不同,他知道這一行人肚子都是空空如也,也并不多加客套,幾個王家子弟坐好了桌他便站起身目光四顧,向大廳中喧嚷的眾人揚聲道:“王子殿下公主殿下蒞臨,安北蓬蓽生輝,多日以來,又承蒙眾位接應(yīng)照料,小王在此謝過,廢話少敘,各位敬請開懷暢飲?!?p> 堂中的眾人中,那為首的趙光回即刻起身回禮,還有許多人爭相獻好,卻都被那袁緯拒了個干凈,又回身叫了小廝上來,擺了一架蘭川特有的繡球屏風(fēng),將這一桌與其他眾人隔絕了開來。萬事俱備,袁紓等人也不再客氣,一一拾起了筷子開始用餐。
吃歸吃,這一月以來,袁紓的際遇極不尋常,那袁紆袁紛等人的經(jīng)歷也并不簡單,幾人談得盡興,自有一番道不盡的悲歡喜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