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踹翻在地的伙計,有幾個沒能及時爬起來,被他們輪番踏過,一時感到臟腑都在流血,只能抱著頭臉,呼吸漸漸低弱。
場面一時間極度混亂,跑出來的伙計眼見自己的伙伴快要被踏死,急得赤紅了眼,不管不顧地拿著手里的武器,見人就打逢人就砸。
兩撥人迅速扭打起來,但冬風(fēng)酒樓的伙計才幾個人?數(shù)量上差異懸殊,很快就只剩下被動挨打的份。
“都給我散開!”街面上爆發(fā)出一聲大吼!守城的衛(wèi)兵終于出現(xiàn)了!
當先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大人眼見場面鬧得不可開交,心中惶惶不安,毫不遲疑地彎弓搭箭,一連五箭射在了春風(fēng)酒樓的門框之上,高喊:“都住手!再鬧事,格殺勿論!”
鬧事人群頓時一陣寂靜,紛紛回過頭來,見著身穿甲胄,手持武器的兵丁一字排開,各個神色肅穆兇悍,威勢駭人,不自覺的往后縮了縮步子,企圖減少存在感,就怕那鋒利嚇人的刀槍會落在自己身上。
場面好歹控制住了,守城衛(wèi)兵們一時都暗暗松了口氣,接著就頭疼起來,這么多的流民,該如何把他們重新趕出城去?!
又隱隱奇怪,到底是哪個城門的士卒玩忽職守,叫他們一窩蜂地涌了進來!
守城兵丁們不悅地目光又瞥向被流民踏破門檻,砸的亂七八糟的東風(fēng)酒樓,呵呵!什么世道還擺這種排場?
簡直沒腦子!自作孽尋死!
宋語然對這些一無所知,早在官兵出現(xiàn)之時,萬石便迅速關(guān)了門,把容記鋪子的大門自里面緊緊栓??!
“官兵過來打壓,流民勢必要逃,咱們不要出去,也不能開門!”萬石聲線沉穩(wěn),語調(diào)平平,叫人聽來十分有安全感。
一種緊張惶恐的氛圍迅速蔓延開來,沒人有異議。
宋語然這才想起:“這兒也有后門的罷?”
小楊忙跳了起來:“有的!我去把門鎖了!”
一陣風(fēng)似地卷了出去。
后院的簾子還沒完全落下。
“土匪?!”
跑出去的小楊大叫了一聲。
宋語然等人大驚,難道不光是流民?土匪也進城了?
萬石驟然握緊雙拳,當先掀了簾子跑進后院,虞琳護著宋語然緊隨其后。
卻見院子里靠近后門的位置,確實站著個男人,卻是個斯斯文文手里握著把精致扶桑扇的男人,一身青色中衣,外罩同色紗袍,風(fēng)流倜儻往那里一站,臉色黑沉沉的,正是吳棘。
吳棘雖然正兒八經(jīng)確實是個土匪,還是個土匪頭子,但他一向不喜歡別人喊他土匪。
尋常都只做白面書生的打扮,倒是從來沒有人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
如今冷不丁被個小伙計叫破,他心里怎么能痛快?瞥見宋語然等人出來,他便邊搖著扇子邊往前走,看住叫破他的小伙計問。
“小爺我如此風(fēng)流倜儻人見人愛,你怎么喊我作土匪?實在太傷人心!”
話是一番調(diào)侃玩笑的話,但偏偏他面目表情,目光深沉,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戾氣,這樣一番玩笑話聽來便十分嚇人。
小楊記得今早上他開了后門,但是忘記鎖上了!萬一流民都跑進來,那可就闖了大禍!
是以東家一問及,他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往后門奔,就怕慢了要出事,可他到底慢了一步,后門前已經(jīng)站了個人。
那一聲“土匪”,其實是他被嚇過后的下意識的反應(yīng),他一時害怕腦子都在發(fā)懵,腦子里漿糊似的忽然就擠出來“土匪”兩個字,于是便喊了出來。
如今被他如此一問,再見他的樣貌打扮,著實與土匪不搭噶,自知失言。
但他挺著胸膛,理直氣壯:“那你好端端的,跑人家后院里來做什么?”
吳棘挑眉一笑,方才黑沉嚇人的臉色便淡了些許:“外面滿大街都是流民,我見你家這門又沒鎖,進來避一避,不行么?”
哪有這種道理?當然是不行的!小楊提了口氣正要反駁他,吳棘已經(jīng)走到了他身前,拿著扇子輕輕敲了敲他的肩膀,語重心長。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的?!?p> 一照面就喊他土匪?他長得就這么像個土匪?
小楊沒聽懂他后半句話的深意,卻忽然反應(yīng)過來他方才道出了后院小門沒鎖的事實,心里就很發(fā)慌,趕緊偷著眼睛去瞟東家的反應(yīng)。
宋語然當然聽見了,但此刻并不是訓(xùn)斥他的時候。
她看向搖著扇子一派悠然,絲毫不覺得從人家后門進來多有不妥的吳棘,尋思著怎么跟這個頭頭土匪t好好說一說道理。
吳棘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宋姑娘,你可別這么看著我呀!”他指了指前面,“你們把門關(guān)的緊,那我只好走后面看看能不能進來了?!?p> “你可以敲門的?!彼握Z然實在沒忍住,想教一教他規(guī)矩,“你這般擅闖人家后院,確實與土匪強盜的行徑無異,不怪我的伙計要這么喊你?!?p> 吳棘對她左一句土匪右一句強盜的,表現(xiàn)的十分寬和大度,心里還樂呵呵地想著:她明明知道他確確實實就是個土匪,還愿意這么說,不就是給他留面子么?!
真是人長得漂亮不說,心地還這么美!
他心情不錯,立刻站直了規(guī)矩道歉:“事急從權(quán),請宋姑娘見諒!”
“前頭那么多的流民,我也不能敲門是不是?”
宋語然一時語塞,他說的沒錯,確實開不得門。忽而靈光一閃:昨晚他走之前說要給她出氣來著?莫非這些流民是他的杰作?
宋語然狐疑地盯著他看,吳棘面色不動,依舊笑得人畜無害:“宋姑娘不請我進去坐坐?”
宋語然便讓開道路,轉(zhuǎn)身領(lǐng)著他進了鋪子。吳棘心中一喜,樂顛顛兒地跟著進去。
萬石卻是識得他的,一個土匪頭頭,跑來這兒找宋姑娘作甚?怕他行為不妥,趕緊跟著一道進了屋內(nèi),時刻守著。
吳棘不悅地掃了他一眼,進了屋凳子還沒坐暖,后院又傳來小伙計的驚呼:“正爺!”
蔣正掀簾而入,一臉關(guān)切之色,許是著急奔跑的緣故,滿頭大汗,渾身都冒著熱氣。一進屋里,一雙眼睛立刻搜尋她的身影,人也幾步走近。
關(guān)懷地問:“你沒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