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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遺體接運(yùn)工

第二十九章

我只是遺體接運(yùn)工 烏鴉腳爪 3390 2019-12-27 00:03:10

  平等不過是你我攀比的準(zhǔn)則——2017年9月4號備忘錄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只是有的人平平無奇,有的人雞犬不寧。

  我讀這個中專時候,對一個十六歲專門跑來這讀殯儀的女同學(xué),說著她從來沒看見的貧窮和辛苦。

  “你體驗(yàn)過沒錢的感覺嗎?”我問

  “我說句話,實(shí)話啊,你可別生氣?!彼χ鴮ξ艺f。

  “我從來就沒有缺錢的時候。”

  她是東北人,跨了半個中國地圖來這。是因?yàn)樗乙彩情_殯儀館,她生活費(fèi)根本不愁。

  至今記得我因?yàn)闆]錢吃飯,拿著賣不出去的月餅充饑啃的快吐時候。

  她的一條朋友圈,一張截圖顯示她花了一萬多。

  。

  瞄伯他們家以前很慘,他們大哥,我叫他漢伯。

  漢伯年輕時候,家里除了三兄弟,窮的毛都沒有。

  他有一天走十幾里路,到鎮(zhèn)上擺攤。

  給個叼毛踢他攤子,他打不過,氣到爆炸。

  剛好我爸路過,把那叼毛打了一頓。

  因?yàn)樗覀兗沂亲谧尻P(guān)系。

  后面漢伯跪了個郎中做師父,他學(xué)了有成。

  可沒房子開鋪,我爺爺把舊房子給他當(dāng)衛(wèi)生站。

  “我這輩子最感激兩個人,一個是我?guī)煾?,一個是你爹?!?p>  那天是我初中后因?yàn)閾v蛋,老師不給中考,我爸跟我坐大巴回老家陪我參加這兒的中考。

  漢伯喝的醉醺醺指著我爸說,我爸一臉訕笑,他的發(fā)鬢我看到些白發(fā)。

  我家2015年開始,廢品站開始走向末路。

  我爸不再像三十幾歲那樣,夏天能把啤酒當(dāng)水喝。

  那些酒箱堆的跟一面墻一樣,收玻璃瓶的人還驚嘆我爸是真的能喝啊。

  生意越來越差,賺錢越來越難。

  我爸不再跟狐朋狗友一起,每夜都去歌舞廳或者洗腳城之類的東西。

  直到半夜回來,有時候吐一床,吐一地。

  我媽睡到一半,看到他回家后,只是邊清理邊埋怨吐成這樣還喝,從來沒怪我爸每天這么晚回家。

  我從看到很少見的我爸就害怕,到他每天無聊坐在家里跟別人打電話,在那哈哈大笑問別人在哪里發(fā)達(dá)。

  我沒那么害怕他了,他經(jīng)常在家了。

  他給我們幾個孩子買了五份保險,五份。

  一個垃圾佬給他五個垃圾仔買了五份。

  他不喜歡賭博,卻因?yàn)楣陋?dú)。

  他叫了那些賭博的狗幾把朋友到家里,玩了一晚輸了三萬。

  我很小,聽到這個數(shù)目心都在滴血。

  我害怕我爸賭博時候,明明輸了還在搖搖頭裝失誤的蠢樣。

  他很孤獨(dú),但他不明白那個江湖已經(jīng)不在了。

  而我呢,初中給趕出學(xué)校,我覺得我很牛逼。

  但不知道我家那時候已經(jīng)掙不到什么錢了。

  當(dāng)我爸再沒人緣,去叫個人帶我回老家陪我考試。連家里小轎車都不舍得開,沒錢買車油。

  兩個人,一父一子。

  我兩擠在大巴里,他因?yàn)槁猛韭L,躺在我旁邊張著嘴呼呼大睡。

  我感覺到他老了。

  出發(fā)前我跟他說我初中畢業(yè)了,我能照顧自己了,一個人可以回去。

  他聽到我這回答瞪了我一眼,像看傻逼一樣看我。

  到老家了,我們提著大包小包。

  跟我們居住的地方,那些剛從山里出來打工的窮逼一樣落魄。

  我是真的傻逼,那時候。

  我知道那時候家里窮了,但我覺得再過段時間又會變富的。

  像我爸媽一路走來的故事,老天不可能這樣虧待他們。

  那樣老天會給雷劈的。

  我跟我爸坐三輪車去見他的好朋友,漢伯。

  他習(xí)慣掏出錢包,里面還是紅色的大鈔,但是只有幾張。

  司機(jī)接過錢,摸了摸這么大面額的紙鈔。

  “哎,不是假的?!?p>  我爸嘲笑著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司機(jī)道。

  他每次清明節(jié)回老家,總會帶我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去,一身靚麗。

  只是想告訴家鄉(xiāng)的人,他是衣錦還鄉(xiāng)而不是灰溜溜的逃回來。

  我們?nèi)チ藵h伯的衛(wèi)生站,他看到我爸客客套套的請喝茶的禮節(jié)。

  我用當(dāng)時短短十五年的見識,我覺得這個漢伯城府的可怕,為人不錯。

  但我目光短淺,看不見這點(diǎn)個端倪。

  我覺得跟頭豬一樣的我爸早看見了。

  當(dāng)我們一進(jìn)衛(wèi)生所,我爸見著他大喊他名字。

  漢伯見著我爸,先是依舊幫病人看病。

  對我爸點(diǎn)點(diǎn)頭,客氣的伸下手指茶座的位置,然后心思放回病人身上。

  我爸愣了愣,尷尬的坐在那跟我介紹他跟漢伯的故事。

  而我見著漢伯的第一面,覺得這人禮節(jié)儒雅的可以啊。

  尾叔聽著聲音走出來。

  我爸大喊,拉他坐下。

  他擺擺手說忙,然后說:“阿哥,聽說你這幾年不怎么樣啊?!?p>  我爸笑著的臉一下收住。

  “怎么沒開車過來啊。”漢伯看完病人笑著走過來。

  他瞥了眼我跟我爸腳下大大小小的行李包。

  我爸不知道怎么接話,他手放在腿上推磨著。

  我第一次見到我爸緊張,為什么?

  見著我爸的表情,漢伯看到答案一樣低頭笑了下。

  “先去吃飯,坐了一天車也累了?;貋砀陕铩!睗h伯問。

  “還不是這個衰仔?!蔽野执罅ε闹液蟊?,他神色又變回以前豪邁的樣子生氣道。

  那時我這肯定看明白了,這時候的我爸只有找宣泄的對象發(fā)脾氣的模樣,才會告訴別人他還是那個沒老的他。

  “哎,我都給這兒子氣死了。”我爸搖搖頭失望道。

  漢伯一臉玩味的看著我,他也看懂了我爸的面具,不知道是同情還是讓我惡心的樣子看著我。

  吃的地方非常非常高檔,我這輩子都沒去過的高檔地方。

  漢伯叫了一群人來吃飯,我跟我爸都著看著周圍的陌生人沒開口。

  而漢伯卻晚晚才來,像EZ那句主角都是最后登場的。

  他對周圍抱歉說有事打電話,所以來晚了。

  然后跟我爸介紹周圍的人,局長廳長部長。

  我爸像個傻子一樣,震驚的點(diǎn)點(diǎn)頭。

  嘴里哦哦的說,吃驚這些人的身份。

  這我看懂了,這個漢伯在顯擺他的人際圈。但沒事,他是我爸的好朋友,肯定不是在跟個好兄弟在攀比我現(xiàn)在比你厲害了。

  這些人再叼關(guān)我屁事,還不是我漢伯的人。

  我依舊很吊的樣子。

  像以前去酒店一樣,推菜盤上的轉(zhuǎn)頭玻璃盤。

  我特么推不動。

  ???

  我日?我看著玻璃盤在緩緩動啊,怎么我推不動。

  試了幾次,那些人物莫名其妙看著我。

  我才發(fā)現(xiàn)這是自動的,想裝逼夾菜的臉紅的像猴屁股。

  那餐我沒什么意思,很失落,覺得自己在裝什么逼呢。

  跟我爸去了漢伯安排的酒店。

  應(yīng)該是我當(dāng)時年少太囂張,漢伯都注意到我氣焰敢哼笑他。

  “你這兒子,太尖了?!睗h伯喝醉酒指著我。

  那眼神盯著我,我見過這種眼神,那個叫了十幾個人陰我的人他之前沒動手也是這眼神。

  “好生仔,就要好好讀書,不要太尖?!?p>  他覺得跟個孩子計(jì)較有失身份,離開搖搖手離開,像我敗了他興事。

  我爸卻高興拍著我頭:“臭小子,連漢伯都覺得你太囂張了?!?p>  我卻沾沾自喜,漢伯這樣的人物也注意我牛逼了。

  后來,第二天考試。

  我看著周圍穿校服的學(xué)生都在跟認(rèn)識的人交談,而進(jìn)了考圈,我第一次感覺到在陌生的地方自己誰都不認(rèn)識,誰都靠不住,那種孤獨(dú)感覺。

  考完試,出來后卻看見同樣站在外面的我父親。

  他插著手,一個人站在太陽下。

  挺著啤酒肚,流著臭汗,時不時看手機(jī)時間來渡過時間。

  “考的怎么樣?”他問。

  我看著他模樣,有些心疼,但這樣想感覺特別怪。

  “很可以?!蔽倚χf。

  “走,去找漢伯?!彼牭胶笮χ卮稹?p>  但這次。

  漢伯并沒有再叫什么廳長什么鬼。

  他跟我爸,還有一個他們的熟人。

  我不管。

  我只記得他們到一個牛肉火鍋店。

  他三在喝酒,漢伯借著酒意發(fā)瘋。

  “你牛逼什么啊你!???!”漢伯指著我爸大罵,看了我爸一眼很快別過頭。

  “你說你牛什么?你現(xiàn)在比的過我什么?”他大拍桌子喊。

  我爸傻笑插著手說:“你喝醉酒了?!?p>  “我沒喝醉!”他大揮手又大力拍向桌子:“你說你,東,你看看你個撿垃圾的,你現(xiàn)在怎么比的過我。”

  我不明白,我看著我爸的樣子。

  他一直笑,我看著漢伯,他氣惱的莫名向我爸宣泄怪異的想法。

  我看的出漢伯怕我爸揍他,他說完一句就低下頭看別處裝醉酒。

  “我可去操你媽??!你裝什么裝?你現(xiàn)在能在我面前裝什么?”他一甩酒杯。

  批啦一聲,玻璃掉在地上碎裂。

  三個大人還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整個市的領(lǐng)導(dǎo)我都認(rèn)識,你裝什么,你現(xiàn)在還在牛逼什么?你個垃圾,我操!”

  漢伯對我爸吼的臉紅青筋起來。

  他吼的有點(diǎn)累,站起來時候搖搖晃晃。

  “我去操你!!”漢伯直接把桌子掀了。

  我爸還是不動,他在那笑。

  我不明白。

  那個膽小但好勝的我,手攥緊的拳頭死死盯著那個漢伯。

  “從今天開始,你我不做兄弟了。你趕緊滾,滾遠(yuǎn)點(diǎn),”

  漢伯走了。

  我跟我爸也走了。

  我們兩走在夜路上,沒有車來接我們了。

  我爸終于發(fā)脾氣了,他在罵我祖宗,罵的我狗血淋頭。

  我們沒錢,也不會回去漢伯給我們買的酒店套房了。

  我們叫了三輪車,租了個小旅館。

  一路上,一車上,一晚上,

  他一直在罵我。

  罵我沒出息。

  后兩天的考試,我出了校門看見他。

  他站在那,眼睛沒了光,更老了。

  我考完最后的考試,他的氣也消了。

  去了個大排檔吃飯,他點(diǎn)了一桌的菜。

  “好吃嗎?”他問。

  “好吃?!蔽液葴Φ?。

  終于能回家了,我很開心,看得出我爸也很開心。

  他終于笑著打岔些,我們父子很少的對話。

  最后我們坐回大巴。

  我看著我爸掏著碎碎散散的零錢,籌齊了車費(fèi)。

  兩人上車。

  坐在回家的路上。

  這是五年前的故事了。

  我現(xiàn)在才明白。

  漢伯妒忌,妒忌我爸他懷念的以前的自己。

  有誰不想風(fēng)光一世。

  漢伯不甘,我爸不甘。

  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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