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深本以為這話說出去之后定會被老先生好好教訓一頓,在場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想道。
卻成想老先生竟是不惱也不怒,被一個涉世不過幾年的學生如此嘲諷,他卻是沉默片刻之后笑了起來。
其他人皆是一頭霧水,文館內(nèi)只剩下了老先生略帶沙啞的笑聲。
“好啊,好啊,這還是第一次遇上敢這么對老夫說話的?!苯K于,老先生停住了笑,道:“那你倒是講講,老夫這‘戲言’之說,又是為何?”
這話說得模糊,教人分不清他是惱了還是對離深另眼相看。
離深倒是不管這么多,聽老先生開口了,便揚了揚嘴角,道:“書院中史書皆記載,景懷是天降災星,出生就給同鄉(xiāng)人帶去無法挽回的災難??扇羰菍W生沒記錯,無論是哪一本史書,都從未提到過景懷從何而來,家在何處,親屬又有何人,那這災禍又是從何而來?景懷生辰不詳,學生就翻遍了他在世前后百年的記載,其中大災禍不少,小禍患更多,但大多是尋常水災蝗災之類。故學生推斷,災星一說,都是······”放屁。
最后兩個字他沒說出來,臨時改了個詞:“流言?!?p> 老先生挑挑眉:“災星此事暫且不提,那你又如何解釋,那千千萬萬多條生人姓名?”
“先生,若景懷真能以一己之力在同一時間殺害如此多的人,他最后又是如何喪命?當年被派去圍剿他的人,不過百萬,他既然連千萬人都能殺之于無形,又何須憂心那區(qū)區(qū)百萬兵馬?”
離深振振有詞,楚懷卻是動了動手指。
“主人,這家伙小看你唉?!辈恍牡?。
楚懷按住它腦袋,不作回答。
確實,便是她如今不過剛剛?cè)腴T,也完全不懼常人,任何一個修煉者,能看進眼里的,只有比自己強的人。
老先生卻是不知這其中真相,像是被離深哄的一愣一愣的。
“先生,您閱歷無數(shù),資歷自然比我等小輩高,難道也相信,這種連編故事都編的不全面的史官?”離深停下話頭,總結(jié)道。
這話就不能輕易說出口了,便是一直不在狀態(tài)的離曉臻聽了,也不禁回頭對他使了個眼色。
“哎······”老先生卻不在意,輕嘆了口氣,卻是什么也沒說,轉(zhuǎn)頭朝離深撂了一句:“坐下吧?!?p> 離深侃侃而談了好一陣,最后被一句“坐下吧”打發(fā),理應(yīng)是該有些不服氣的,可偏偏這人心眼大,坐下之后繼續(xù)明目張膽地趴在那兒就睡了,這回老先生倒是沒管他,繼續(xù)講他的故事。
離南本以為老先生會狠狠罵離深一頓,卻沒想到是這樣收場,心中越發(fā)不忿了起來,正巧偏頭余光掃到楚懷,輕哼了一聲: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種貨色的人理應(yīng)聚在一起。
老先生講完學,已近晌午,離深掐著點,在老先生說出“下去吧”之后頓時伸了個懶腰起了身,精神奕奕:“楚懷,走,去馬場!”
正往外走的離南聞言一個踉蹌差點沒絆倒。
騎射,是兩人所習武學。
而離南,恰好不好,也是修的騎射。
“騎射?楚懷也是騎射嗎?那正巧,我們一同去啊?!彪x曉臻突然竄到二人中間,兩眼發(fā)光。
“五姐?你不是騎射的,刀場在······”離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這五姐可是耍大刀的,哪里跟騎射扯上關(guān)系了?
卻不料離曉臻一下子打斷他的話,在楚懷看不到的地方還恨恨瞪了他一眼:“刀什么刀場,你看我是能扛得起刀的人嗎?明明就是騎射!”
離深有些委屈:好,你老你說什么都對。
楚懷昨日只是遠遠在馬場看了一圈,還未進去里面,這馬場設(shè)在九離宮的邊角,和東山相鄰,置身于其中,是比在外面觀望要大得多了。
馬場的先生給三人各自牽了一匹馬出來,這先生不茍言笑,看上去頗有些嚴肅,雖都是面無表情,卻和楚懷冷冰冰的氣質(zhì)截然不同。
“來了?上馬,繞著馬場跑一圈回來,要是回來的時候這水滴完了,就另加訓練?!毕壬鷱男渲腥×藗€水漏出來,那水漏不算大,要盡數(shù)滴完也不需太多時間,楚懷看了眼碩大的馬場,默默牽上她的馬,對懷里的不心道:“你先在此處等著?”
不心不樂意了:“我要跟著主人!”
楚懷于是不再問,把它頭重新塞回懷里。
后面來的其他皇子也是被下了這樣的命令,頓時一臉苦瓜色。
離曉臻不敢和楚懷說話,于是就對離深道:“以前聽聞你們這兒的先生變態(tài),還不怎么感覺,今日算是見識到了?!?p> 離深無奈:“他還有更變態(tài)的,倒是你,騎過馬嗎?這先生加訓起來可不是人受得住的?!?p> “小瞧本姑娘?”離曉臻挑釁地看了他一眼:“到時候別被我甩在后面哭鼻子!”
“我可不敢小看五姐,您可是比我任何一位皇兄都像皇兄,我還得擔心擔心楚懷?!彪x深說著,看向還在對著馬不動作的楚懷:“你看他細皮嫩肉的,哪像是能扛得住的?”
細皮嫩肉的楚懷回頭淡淡掃了離深一眼,后者立馬噤聲。
離曉臻卻是不在意,在楚懷轉(zhuǎn)頭的那一瞬間,她又從臉紅到了脖子上。
離南離他們不遠,聞言嘴角咧開一個惡劣的笑。楚懷不是傲的很嗎?今日在馬場,就好好滅滅他的威風!叫他還敢用那種姿態(tài)面對他!
離南年齡大,馬術(shù)修習了幾年的時間早就爐火純青,在一眾學子間都是佼佼者,他可不覺得,這批新來的能勝的過他。
馬場的先生見人來齊了,把人帶到起點處,示意他們上馬。
離深原本跟楚懷隔了一匹馬的距離,聞聲就偷偷轉(zhuǎn)到楚懷那邊:“楚懷,我······”扶你上馬。
后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眼前白衣紛起,楚懷就一個翻身,迅速跨上馬背,身姿俊敏,快到離深都沒看清她的動作,回過神時人已經(jīng)坐的好好的了。
“何時?”楚懷端坐在馬背上,自上而下問道。
離深閉上嘴,揚起一個不失禮節(jié)的微笑:“無事?!?p> “哦。”
馬場的先生在眾人身后,自然也是看見了這一幕,不免多看了楚懷幾眼。
其他皇子也是驚嘆聲連連,一直關(guān)注著四周的離南自然也沒忽視掉馬車先生的動作,一口悶氣壓在心頭,干脆無視了身旁另一個皇弟的求助,自顧自地上馬。
良久,平日里身嬌體貴的眾人才慢蹭蹭地一個個坐在了馬背上,這些馬生的比尋常馬要健壯,個頭也高了一倍,也不知怎么長得,若是單單看著,也得吸幾口涼氣,以至于直到離深跨坐到座位上,也想不明白楚懷那么小的個子是怎么翻上去的。
“好了?我馬鞭聲一響就開始。”那先生淡淡道。
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楚懷又把不心往懷里塞了塞:“一會兒別掉出來了,自己抓好?!?p> “主人······我最起碼也是妖獸啊?!钡舫鋈ミ@么掉價的事兒,怎么可能會發(fā)生!
楚懷愣了愣,隨即了然。平日里不心的表現(xiàn)太過無害,以至于容易讓人忽視它是‘妖獸’這件事了。
“抓好馬韁繩,摔殘了你還得自己爬回來!”
那先生最后一句威脅的話音剛落,馬鞭聲就響起來,頓時,馬蹄聲雜亂一片,伴隨著各種稚嫩的喊聲:
“哎你別離我這么近啊!”
“我也不想啊!它不聽我的!”
“啊啊啊??!慢點!慢點!”
連帶著不心的聲音也湮沒在里面:
“再!快!一!點!太爽了啊——!”
“······”楚懷沉默,知道自己一開始的擔心都是多余的,低聲道了聲:“駕?!?
逐清酒
離深:嚶嚶嚶 楚懷:······? 離深:別人家的小朋友都有抱美人上馬吃豆腐的嚶嚶嚶 楚懷(認真思考):······那,我抱你上去? 離深:······ 不心:心疼大大 離深:好?。ㄅd奮) 不心:······(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