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甜一個人開車兜風,窗外下著細綿綿的秋雨,BJ的秋天夜里很涼。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路闖了十幾個紅綠燈飆車飆到高速上,幸虧夜深了,路上人少,否則不一定出什么事故呢。兩個交警騎著摩托車跟著周甜左右,其中一個搖擺手中的小紅旗示意周甜停車,但是跟了三公里都沒有制止她,交警也急了,直接打電話給前方路段的同事讓他攔截周甜的車輛。
三分鐘以后,交警小哥哥一個側剎截住了周甜的去路。
“下車!”交警兇巴巴地朝周甜喊到。
周甜拉開車門,蹲在地上開始哭,雨水混合著她的眼淚流下來。
“哎,師傅,這是不是失戀了?”年紀小一點的交警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周甜。
“你也不看看什么車,窮人失戀了才哭,有錢人失戀只會報復性消費?!蹦觊L的交警以過來人的語氣幫徒弟解惑。
“姑娘,我說你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干嘛呢,闖了多少紅綠燈心里有數(shù)嗎?”攔車的交警例行詢問。
“我酒駕,你把我拘了吧!”周甜頭也不抬悶聲說道。
“張嘴!”交警拿出檢測儀讓周甜吹一下,周甜當然拒絕了。她拉開車門拿出一罐啤酒擋著交警的面兒咕咚咕咚灌下去。
“這下算酒駕了吧?不行我再開個三公里給展示一下?”
“嘿,我說你這小姑娘挺橫啊,罰單是少不了了,趕緊打電話讓你爹媽把你接回去?!?p> “我沒爹媽,你愛拘不拘,不拘我可就開車走了?!敝芴鹄淅涞卣f道。
“不是,這,劉隊你說怎么辦吧。”攔車的交警沒轍了,只好求助年紀大的交警。
“什么怎么辦,我干了十幾年還沒見過這樣的,先帶回去教育兩天再說!”。
就這樣,周甜被帶進了拘留所。
進門以后先搜身,衣服的各個角落都捏到,香煙打火機別針什么的一律不行,隨身的個人物件會給你個小籃子保管起來,檢查完以后再用儀器掃描一遍,然后簽字按手印,手機關機拘留期間別想用了。沒收手機的時候周甜遇著一位大姐,大姐非常執(zhí)著,堅持不讓警察把手機拿走,理由是自己跟老公非常恩愛,晚上不視頻聊天就會失眠。
領完衣服和洗漱用品后,周甜和那位大姐分到了一個“寢室”,大姐可以說是非常話癆了,從進門起嘴巴就沒閑著,一直接在念叨自己和老公多恩愛,凌晨兩點了,這大姐還是不睡覺,周甜也睡不著,兩個人就這樣躺在小床板上,看著天花板。
第二天一早大姐就醒了,她特好心的幫周甜擠牙膏,周甜醒來后一句謝謝都沒有,臭著臉直接去洗漱。周甜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杯漱口水,剛喝進嘴里就吐了。
“這什么玩意兒,一股消毒液的味兒!”
“自來水不都這個味兒嘛?”話癆大姐對周甜的過度反應有些疑惑。
“不是,這不會腐蝕皮膚嘛?我十八歲以后就沒用自來水洗過臉?!?p> 大姐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周甜是在問她。
“那你洗澡也不用自來水???出門怎么辦?”
“我家裝了凈水系統(tǒng)的,出門的話一般都住我爸投資的酒店,反正就是很少用啦,可能是我不習慣吧,多呆幾天就好了?!?p> 周甜說著洗了洗手,剝了個雞蛋。
“這白粥你不喝嗎,光吃雞蛋不會飽的。”周甜沒吱聲,吃完雞蛋就躺床上了,不知道是里邊太暗了還是外邊陰天,房間里灰蒙蒙的,周甜躺在床上就沒在起來,大姐也無所事事地嘆著氣,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周甜的情緒好了很多,估計是這里條件太差了,她的注意力完全從老周的事情上轉移出來,一天一夜沒有洗臉洗澡,她覺得渾身難受,真是自己找罪受,沒事跑到拘留所玩?周甜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行為了。大姐看周甜狀態(tài)好點了,開始跟她搭話。
“姑娘,我看你年紀輕輕的,家里條件也挺好,是怎么進來的?”
“殺人啊。”周甜淡淡地說了一句,大姐一屁股坐在地上。
“別害怕,我過幾天就去女子監(jiān)獄服刑了,跟你呆不了多久的”,周甜繼續(xù)逗大姐。
話癆大姐被周甜嚇得臉色蒼白,再也不敢多問一句。
“騙你的,我沒殺人,我爸給我找了個后媽,我把她手剁了?!?p> “那也夠嚇人的……”大姐兩眼發(fā)直地盯著周甜。
“你看我干嘛,要是救的及時還能接上,哈哈哈哈?!敝芴鹜蝗淮笮ζ饋?,大姐覺得周甜應該腦子不正常,不搭理她了。
過了一會兒,拘留所的人來送飯,周甜一看菜這么素,嚷嚷著要吃回鍋肉,還對送飯的小哥撒嬌,小哥也就二十出頭,看樣子剛來工作不久,被周甜這么一調戲,他臉都羞紅了。周甜看著飯菜一點胃口都沒有,她把自己那份都給了話癆大姐。十分鐘以后,送飯的小哥真的送來了一份火鍋肉,小哥非常靦腆,說這是自己中午的點的外賣,一口都沒動呢,讓周甜多吃點,吃飽了好好反思,周甜得寸進尺,讓小哥在幫自己弄瓶酒來,這回小哥沒理她。
周甜和話癆大姐一起分享了回鍋肉。期間大姐一直喋喋不休的講述她和老公的愛情故事:大姐名叫樊桃花,今年45歲,和她愛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個人念到高中就一起輟學出來打工,靠著賣煎餅攢錢在BJ站住了腳,后來夫妻倆開了家水果超市,本來生意挺好的,日子也過得很滿意,可樊大姐的愛人不甘于此,非要再加盟一個超市?,F(xiàn)在超市是開起來了,生意也不錯,但是老公隔三差五就要去國外培訓,樊大姐一個人頂著兩個店,都快累出病來了。
這不,老公前天半夜剛回國讓樊大姐去機場接他,樊大姐太累了開車撞了人,所以才來到這兒的。
沒想到樊大姐這么厲害,周甜對她有點刮目相看了。
“那被撞的那個人沒事兒吧?”周甜好奇地打聽了一句。
“應該不嚴重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老公說他會處理的?!贝蠼阆駴]事兒人一樣,繼續(xù)跟周甜嘮嗑。
也許是自己太沖動了吧,周甜心想,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包括老周,忙忙碌碌一輩子都沒有好好享受生活,所有的時間都給了自己和生意,媽媽走得時候老周也很難過吧,那時候他也就三十多歲,按照現(xiàn)在的話來說也還是個孩子。周甜覺得自己的做法對老周而言有點太殘忍了,但是那又怎么樣呢,那是她當下能給出的唯一的合理反應,她的大度懂事和包容是不會用在這這場合的。
從周甜進來到現(xiàn)在正好隔了個周六日,公司的人應該還不知道吧,不過警察應該通知家屬了,但是她不想見老周,老周估計也沒臉見她吧,會派誰來呢,小胖?無所謂,反正她誰也不想見。
拘留所的同志喊大家集合,周甜跟樊大姐一起來到一個類似于教室的地方,房間不大,里面擺著二十來張椅子,墻上掛著一臺年代久遠的大彩電,電視上放著一些酒駕導致的交通事故的短片。除此之外,房間里很安靜,大家都靜悄悄坐著觀看。短片播完后,進來一個穿著制服的女同志,三十來歲,看起來兇巴巴的。女同志宣布,接下來要進行為時半個小時的思想教育,要求大家跟她一起讀教育宣言:
“生命多美好,酒后勿上道”
“開車不勸酒,才是真朋友”
“人生再成功,醉駕一場空”
“幸福要長久,開車不喝酒”
念著念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突然哭了起來,聽樊大姐說這個男人因為酒后駕車撞翻了護欄,老婆和六歲的女兒當場就沒了。周甜聽得濕了眼眶,年輕的時候老周為了生意應酬天天喝酒,每次都得帶著自己這個小拖油瓶,也不知道那些年,他一個人是怎么過來的……
從“教室”出來后,周甜抱著門口的工作人員哭得稀里嘩啦,誰也攔不住。
“對不起,警察叔叔,我再也不會酒駕了。”
“行了,別叫我叔叔,我比你大不了幾歲,知錯能改就行了。”警察把周甜從自己肩膀上拉開。
“周甜是吧,家屬在外邊等著呢,量你情節(jié)不嚴重,今天就可以出去了?!?p> “謝謝警察叔叔?!?p> “都說了別叫叔叔,出去以后好好悔改、重新做人,聽到?jīng)]?”
“嗯,甜兒知道了?!边@次周甜是真的反省過來了,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柔弱了。
周甜出來后,心情一下子輕松了好多,遠處,周一正在等著她。是小胖告訴周一的,周一聯(lián)系不到周甜就給小胖打電話,小胖考慮再三還是讓周一來接她比較好。
“冷嗎?”
“有點兒?!敝芴鹂s著肩膀,周一脫下自己的大外套給她披上。
“走吧,我?guī)慊丶??!?p> 周甜的駕駛本兒被扣了,她縮在周一的小摩托后座上,不知道回去以后應該如何面對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