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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一百七十八章:落蒼臺

懦弱的魔王 落影無聲 3641 2021-04-04 07:44:28

  千旸笑聲戛止,上下打量著江白,內(nèi)心油然生出一絲寒意。

  這個像名刀一樣的少年,明麗而銳利,光是坐著便讓人覺得不安。上一次與之遭遇尚未有如此感覺,似是對方有意隱沒了鋒芒。

  江白面無表情,從袖中掏出一枚金幣,推到千旸面前,然后手指點了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圖案。

  圖案是一片葉子,只是里面的脈絡(luò)卻有些像是陰陽魚。

  “你可認得這個圖案?”

  千旸臉色駭變,趕忙伸手將其遮住,眼睛四處瞟掠,生怕被旁人看見。

  他低聲道:“閣下真想問這個?”

  千旸的反應(yīng)被眾人看在眼里。能讓千旸如此畏懼的圖案,可見其不簡單。

  對于江白來說,雖然也有些意外,但也算是情理之中。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個從真卿那里看到的圖案,果然是有問題的。

  “當然?!彼f。

  “這個是陰陽道術(shù)。一門被稱作‘死活人’的法術(shù)?!鼻D盡量壓低了聲音。

  他的眼睛原本就很小,此刻一邊說著話,一邊四處張望,像極了正在交易的小賊?!芭c它配套的還有一門名叫‘活死人’的法術(shù),他們一陰一陽,代表人物可是公輸右?!?p>  “何為死活人,活死人?”江白追問,也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好比人活著卻像是死了,人死了卻像是活著,真假難辨,虛實難明,這便是這法術(shù)的厲害之處。死活人被稱為陰術(shù),更確切地說是一種傀儡術(shù)。雖然平時看起來并無異常,但只要施法,被施法者就會完全失去自我。與死活人相比,活死人被稱為是陽術(shù),顧名思義它能讓一個死人活過來,哪怕這個人尸骨無存,它都能將其創(chuàng)造出來?!?p>  “這不就是百寶的通靈術(shù)嗎?”白晨疑惑道。

  千旸立馬搖手說:“不,不一樣。真墟魔族的通靈術(shù)能召喚出死去的異獸、魔族作戰(zhàn),他們的戰(zhàn)斗力與生前并無區(qū)別。而活死人之術(shù)復(fù)活的人只能算是復(fù)活了一半?!?p>  “一半?”

  千旸這時從身上上下摸索,最后摸出一個人偶,用力擰斷,露出里面的黃泥來。

  “因為他們并非真身,而是泥偶。而泥偶是沒辦法支撐起強大的力量的,所以那些活死人和他們生前的能量并不一樣?!?p>  “你怎會問起這個圖案?”沐雪非斜眼看著江白。

  江白撇了撇嘴,身體往后靠了靠,看起來有些無所謂。

  “不告訴你?!?p>  江白不肯告知,沐雪非也沒準備去追問。她明亮的瞳光閃爍了一下,低頭沉默地喝茶。

  告別千旸后,他們下了酒樓,抬眼便見到前面有人在賣燈籠。

  燈籠是現(xiàn)場制作的,負責制作燈籠的手藝人會把制作好的燈籠掛在一旁的架子上,供人欣賞的同時也作售賣。

  不難發(fā)現(xiàn),單從掛出來的燈籠上,便能看出其做工的精細,尤其是其上面的描畫,內(nèi)容涵蓋大河山川,鳥獸花林,以及美女,每一幅皆是畫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百寶聽說過九道伎藝門人的本事,其手藝之精湛,大體如此。說起來,像是這種時候,該是這些手藝人漸多的時候了。

  圍觀的人群很多,把小小的鋪位被圍得水泄不通。

  而在圍觀的人群中,白晨意外地認出了對面同樣在圍觀的兩人。

  相伴而游的煙雨姬和扶風王。兩人停駐在人群外圍,在幾名護衛(wèi)憑著壯實的身板圍出的空間里,眺望著架子的燈籠。

  扶風王一襲淺綠色的袍衣,黑色的巾幘束起墨發(fā),手執(zhí)白扇,時而對著那些描畫指指點點,時而低頭含笑說話。

  而站在他身邊的煙雨姬,則以一身紫色的裙衣出境,亭亭而立,淡薄的細紗覆在她裸露的雙肩上,雪白的肌膚在金色的陽光下分外明晰,令人目眩。

  不像扶風王的多話,她只是在一旁聆聽著,高興時便捂著嘴角含笑,一雙美眸含情脈脈地望著身邊的翩翩君子,大寫的一個情字。

  白晨握緊了拳頭,臉色陰沉,目光死死地盯著對面。

  許是覺察到有不懷好意的目光在盯著自己,扶風王敖畢具先是停頓了一下,繼而也朝他這邊看來。

  這一看,就讓他愣了一下。并不是因為白晨,他并沒把白晨放在眼里,而是先看到沐雪非郡主。

  敖畢具伸出手來向他們打招呼,準確說是朝沐雪非招呼。

  沐雪非皺了皺眉,沒有馬上應(yīng)他。

  敖畢具于是領(lǐng)著煙雨姬,穿過人群,硬是擠到他們面前,迎著沐雪非作揖,恭敬地說:“郡主,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我們也有數(shù)年未見了吧?!?p>  沐雪非回禮道:“扶風王到放天城也有一些日子了,沐王府一直沒去拜會,是我們的失禮?!?p>  敖畢具連連擺手,笑說:“言重了,應(yīng)該是在下去王府拜訪的才是?!?p>  “嗯?”敖畢具忽然疑惑地嗯了一聲,他覺察到身邊的煙雨姬在見到眾人后,雖然是跟著他過來了,卻一直是掩藏在他身后一步。

  她的頭便一直低著,少見的拘謹。對于醉生夢的大當家來說,并不常見。

  天底下少有能讓她害怕的時候。

  “顏姑娘,你認識這幾位?”敖畢具見她行為古怪,聯(lián)想到是不是因為他們彼此認識,而且還鬧出過不愉快。

  煙雨姬低眉沉默,輕輕地點了下頭。

  “我們豈止是認識!我們……”白晨情緒極為激動。

  正當他要爆出自己和這位醉生夢頭牌的糾葛之際,身邊的江白眼疾手快,及時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江白賠笑似地說:“認識不久,我們也算是顏姑娘的熟客。”

  面上是賠笑,但其實內(nèi)心已經(jīng)繃不住了。想起白晨這廝花了大價錢,結(jié)果還是為人做了嫁衣,被這渣女擺了一道,實在是太慘了。雖然初次在醉生夢的時候就提醒過白晨別招惹人情門的人,但看到眼前這副場景還是會繃不住。

  敖畢具看出其中貓膩,看穿不說穿,淡然一笑:“我府上就在前面不遠,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何不到我府上做客,就當是朋友之間共同一聚?!?p>  “好啊?!苯妆臼琼樦挷缧χ貞?yīng),而后猛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答應(yīng)得太快了。

  其他人斜眼看了她一眼,尤其是百寶和沐雪非兩位。

  百寶內(nèi)心不愿與敖畢具有過多交集,因為他覺得這位三皇子沒安什么好心。上次就看到他在太子和鶩王之間左右逢源,絕非真如他地位所展現(xiàn)出來的廢物模樣。

  至于沐雪非,只是單純地不太想和這些皇子們扯上關(guān)系。和太子糾纏上就已經(jīng)夠煩的了,實在不想再來一個敖畢具。

  不過江白答應(yīng)下來,又說了朋友一聚,他們也沒有多余的理由獨自離開。不與敖畢具有過多交集,不代表要得罪他。

  如敖畢具所言,扶風王府距離此地并不算遠,大約沿著直道走了一段路,便到了。

  很難得一位皇子的府邸會這般靠近市集,沒有幽靜深遠的高深,卻是顯得嘈雜與喧囂。

  敖畢具遣下所有前來照應(yīng)的下人,直接領(lǐng)著眾人去往后院。

  他的后院是一處簡單的園林,因為空間足夠且足夠愜意,一向是他習慣迎接賓客的地方。

  在園林中間有一條彎得不算很明顯的石道,上面鋪著各式各樣的鵝卵石,一直通向中間的一座碧磚綠瓦的亭子,亭子后面是涓涓流水,水邊垂著幾枝柳條,幾只鳥兒摘在枝上歌唱。

  百寶和白晨都認得,這是那天敖畢具接待兩位皇子的亭子。夜晚的時候沒看出來此地的秀麗風光,白天則看得清楚了。

  園林的布局精巧,圍繞在亭子周邊,每一處景致的位置都出現(xiàn)得恰到好處,而且大都有修葺的痕跡,可見平時沒少打理。

  他們在亭子里,圍著石桌而坐,石桌中間僅放著一壺清茶。

  敖畢具先是端起茶杯,“諸位既然是顏姑娘的朋友,那么也是在下的朋友,我敬大家一杯?!?p>  敖畢具飲過后,煙雨姬應(yīng)勢而起,也舉著茶杯,迎著白晨面帶歉意道:“白公子,謝謝你幫我還了債務(wù)。承蒙厚愛,此生無以為報,若是你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地方,必然在所不辭?!?p>  “什么債務(wù)?”敖畢具皺著眉頭問。

  既然煙雨姬自己說了出來,江白也沒必要替她遮遮掩掩,于是便將那債務(wù)和魔劍的事和盤說出。

  敖畢具細細聽著,眉頭緊鎖,聽到最后,表情明顯地有些生氣,只是壓抑得很好,沒有流露出來太多。

  他沉聲道:“顏姑娘,你我既然知己,此事你就不該瞞著我,雖然我只是一個郡王,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不必了,”白晨冷冷地說,“不過是幾個錢而已,我還不放在心上?!?p>  “嘿!還幾個錢呢,你不痛我痛??!”江白齜牙咧嘴地喊。

  “我并非是有意要瞞著你,實在是因為……”煙雨姬的表情更加愧疚了。

  她轉(zhuǎn)頭望向沐雪非,忽然起身,迎面跪下。

  “我第二個要道歉的是郡主。白晨幫我還債,魔劍被拍,其實都是鶩王的計劃,而我是他的幫兇,目的就是要讓喻真卿進入丞相府。”

  “什么?!”敖畢具一掌拍在石桌上,兀地站起來,臉上滿是驚詫的神色。

  相較而言,其他人雖然也是驚訝,但反應(yīng)尚可,就連一直被利用的白晨也只是瞪大了眼睛,呆住了。很奇怪的是,原本應(yīng)該暴怒的他,此刻卻平平靜靜,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一顆心悄然沉入谷底,無聲無息,觸底時略微帶了點扎痛。

  “奇怪,鶩王怎會知道我魔劍的事?”百寶歪著頭,眉頭緊鎖。他算是這里面最鎮(zhèn)靜的了,倒不是他早就知道這計劃,僅僅是因為他認為白晨一定會被騙。如果煙雨姬不騙他,反而是不尋常的。初見煙雨姬的時候,他就預(yù)科過白晨會吃苦頭,現(xiàn)在這局面算是意料之中的情況。

  當然,若是魔劍沒有回到手上,他大概率不會這般鎮(zhèn)靜。不過對于這個計劃,他很好奇鶩王怎會知道魔劍對他的重要性,畢竟魔劍大部分時間都握在白晨手里。

  煙雨姬搖頭,無奈道:“我只是負責執(zhí)行,他們并未和我說明這些?!?p>  難道是他?百寶猛然想起當日站在屋頂上的勾玉。

  魔兵對魔族的意義,只有同樣手握魔兵的魔族才會理解。恰恰勾玉就是如此,他擁有魔兵月齒,以此推測到魔劍于百寶而言也同樣重要。

  但他并不知道,魔劍于百寶的意義,和他認為的那樣,其實是有一些差別的。

  那么還有一個問題,如果真的是勾玉,他是如何確定沐雪非一定會選擇幫助取回魔劍呢?

  百寶望向身側(cè)端坐著的沐雪非,只見她正垂眼看著石桌上的茶水,沉默著,無表情的臉上透出瑩瑩光澤,從額頭到下顎,描出好看的曲線,像是絕色的畫。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煙雨姬飽含歉意道:“我也是迫不得已,這次好不容易等到太子殿下大婚,有特赦的機會,讓二十六年前含冤流放的長輩能夠有回家的機會……所以就做了他們的幫兇。”

  她保持著跪姿,說話的最后,聲音極低,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奴婢,絲毫不見在醉生夢時的自信飛揚。

  聽到特赦二字,江白忽然想起,裴屸也有跟她提過。

  敖畢具直直地坐著,神色嚴肅,放在石桌上的手緊緊攥著,指甲深陷入肉里。

  他抬起眼睛,一雙褐色的瞳孔望向?qū)γ娴你逖┓?,忽然變得低落?!安恢ぶ骺煞窨丛谖业拿孀由希堖^顏姑娘,雖然我的面子也不值錢。”

  他決定要為自己的紅顏知己說句話。

  “丞相是朝中重臣,真卿先生不過是去作客,扶風王和顏姑娘不必在意。真卿先生想去的地方,沐王府從來都不會阻止?!便逖┓堑穆曇羝降坪踉谡f一件毫無相關(guān)的事。

  敖畢具沉默片刻,遂點了點頭,起身將旁邊的煙雨姬扶起。

  亭內(nèi)的氣氛隨之慢慢變得凝重。

  百寶眼珠沿著眼眶轉(zhuǎn)了一圈,慢慢把目光向周圍分散,把自己從嚴肅的氛圍里抽離出來。

  這是他的絕招,也可稱為逃避的手段。

  他眼睛一飄,望向亭子旁邊一灣方圓不到三丈的水塘。塘水清澈明亮,幾尾橙紅色的游魚正在水中追逐,一眨眼,又全都躲進石板之下。

  石板旁邊依稀長著幾根竹子,竹葉零落著遮著陽光,在水塘到亭子的小道留下細碎的影子,一直蔓延上臺階,與臺階染了青苔的青色連接起來。

  他莫名地掛起一絲安然的淺笑。

  坐在他一邊的伏唯,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過沒有看到那滿溢的美景,卻是看到了亭子兩側(cè)的石柱,原來上面有寫著字。

  “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瑤流?!彼盍顺鰜?。

  目光稍微上移,上面還掛著一個牌匾,內(nèi)容是:落蒼臺。

  “原來這個亭子是叫落蒼臺?!狈ㄝp聲說。

  “非也,落蒼臺是我這扶風王府的名字?!卑疆吘呖嘈?,“只是這牌子掛著出去不好,便留在了這亭子里?!?p>  “為何?”問的是江白。

  未等敖畢具作答,伏唯似是回過神來,低聲道:“落蒼臺重點是后面蒼臺二字,也就是蒼苔。壁衣蒼苔,瓦被駁鮮,處悴而榮,在幽彌顯。確實不太適合掛在一座王府的府邸上。”

  “伏唯先生高明?!卑疆吘吖笆直硎九宸拔易匀龤q起便在這府上生活,也就三年前才去了扶風。這些年來幾乎沒什么人來過我這里,說是落蒼苔也并不過分。但我要真這么說,恐怕父皇會認為我在諷刺他,隔天就把我賜死了吧?!?p>  說道最后,他有點無奈地抓了抓頭。

  “你的意思是,你是皇子卻不在皇宮生活,陛下還很討厭你?”白晨有點意外。

  “因為我既不是皇后所生,也并非嬪妃所生,而是一個奴婢的孩子?!卑疆吘咂届o地端起茶杯,細細嘬一口。

  “扶風王三歲時就被責令出宮,是皇室多年來的首次。不過時間久遠,既然陛下已經(jīng)授予爵位,又準許回來參加太子殿下婚禮,想必想法有所改變,糾結(jié)過去已經(jīng)沒有意義?!便逖┓堑穆曇羝降翗O,了無生氣。

  “郡主言重了,我并沒有糾結(jié)過去。”扶風王眉頭皺了下,慢慢緩開,“人們都說,九道道宗中,天官、陰陽、法令等為上道術(shù),而把神徵、人情、伎藝為下道術(shù)。我地位低微,只準我學下道的伎藝之道。但我不難過,因為我確實喜歡音律伎藝,所以又怎會糾結(jié)呢?學習伎藝帶給我的另一個好處是能讓我活下來。你知道,人不必時刻聰明?!?p>  正當此時,有下人進來,恭敬地迎著眾人行禮。

  “宮內(nèi)傳來消息,時辰已到,請郡王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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