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山回奇先生的義子陳亭來訪過后,小院內(nèi)的日子還是照樣要過下去。
前一晚說好一起去蘇鎮(zhèn)的藥店尋摸藥材,順便逛逛鎮(zhèn)上其他地方的薛沄和周煙,計劃并未有變,在陳亭離開后不久,相攜出了門。
值得一提的是,她們兩個倒不是單獨出門的,蘇潤也跟了去。
租住的宅院里,只剩下蕭珞和屋主錢婆婆。
早上出門,天色擦黑了出門的三人才回來。
說起來蘇鎮(zhèn)并不大,如今因為不明疫病的關系,鎮(zhèn)上大半商鋪都關了門,出來擺攤的人也少了許多,應該沒有什么可逛的,可偏偏……
他們還真的出去走了一整天。
回來的時候,周煙臉色紅潤笑容燦爛,薛沄看著也有些愉悅,而走在最后的蘇潤,雖然仍是一如既往地板著臉,眉頭卻好像皺得緊了那么一點兒。
畢竟是修士,身上都至少有儲物袋可用,即便在外面呆了一天回來的時候仍是雙手空空的模樣,也不知道有多少“收獲”.
三人回來的時候,小院里正好點起燈火,炊煙陣陣,食物的香氣迎面撲來。
屋主錢婆婆跟唯一留在這里沒有出門的蕭珞兩人,正有說有笑地從灶房往外端著,還冒著熱氣的飯菜。
“好香啊!”周煙湊到錢婆婆身邊:“婆婆,您的手藝又精進了,簡直令人垂涎欲滴??!”
“這回你可看錯嘍!”錢婆婆笑著拍了拍周煙的手臂:“老婆子我啊還真沒有這個手藝,今兒晚上的菜有好幾道都不是我弄得?!?p> “不是您?那……”周煙一愣,目光轉(zhuǎn)向另一邊已經(jīng)走到薛沄身邊,正低頭微笑著跟她說著什么的蕭珞身上:“……是蕭珞?”
“可不!”錢婆婆忍不住夸贊道:“這小伙子廚藝真是好得很,比我這個做了幾十年飯的老婆子都要厲害些,實在讓人佩服。在灶房里老婆子我就問過了,蕭小子做的啊都是薛丫頭愛吃的菜,薛丫頭真是有福氣嘍!”
周煙看了看那邊的蕭珞和薛沄,目光轉(zhuǎn)而飄向一邊正給自己倒水喝的蘇潤:“……可不?!睍r時都能被人放在心上惦記,可不是令人艷羨不已的福氣么?
“唉,這還真是不能比啊!”錢婆婆一邊跟周煙一起走到桌邊,一邊忍不住感嘆:“看看人家蕭小子,再想想我們家的老頭子,真是……這么多年了,我就吃過兩回他熬得白粥,還一次夾生一次燒糊了呢!跟蕭小子比,差遠嘍!”
“婆婆這么說,被魏伯伯聽到,該傷心了?!卞X婆婆說著說著正好走到桌邊,蕭珞聽到后抬頭笑著接口,指著桌上的菜肴道:“您瞧瞧,這鮮菜,這竹筍,哦,還有這個您瞧,處理好了送來的野兔子,可不都是今日午前,魏伯伯托守門的人幫忙送過來給您的?魏伯伯也是時刻惦記著,生怕您吃不好呢!”
錢婆婆笑得眉眼彎彎,嘴巴都有些合不攏,還擺著手:“別提了,這糟老頭子凈費這些功夫,還勞煩人家守著蘇鎮(zhèn)的修士大人們給我一個啥都不是的老婆子送東西,耽誤人家功夫,怪丟人的?!?p> “怎么會呢?”在蕭珞身邊落座的薛沄笑著道:“旁人看了,只會羨慕您和魏伯伯感情好的?!?p> 錢婆婆笑得滿是皺紋的臉上染上些許紅暈,眼睛卻還亮亮的:“哎呀哎呀,不說那個糟老頭子了,咱們吃飯吃飯!趕明兒我也跟蕭小子學學這都怎么做出來的,若是守著鎮(zhèn)門的幾位不嫌棄,我也送點兒過去給人家道個謝,老頭子麻煩了人家這么久,他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感謝人家。我這先前手藝不好意思拿出手來,等我學會了蕭小子這幾道菜,就有點兒底氣了?!?p> “好??!”蕭珞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左右我也沒什么事兒,教您幾道菜再容易不過了?!?p> 聽到蕭珞就這么答應下來,他身旁的薛沄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抖,抬起頭朝蕭珞看了過去。蕭珞朝薛沄送來一個“稍后解釋”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動手給薛沄夾了一筷子竹筍。
周煙的目光順著蕭珞筷子上的竹筍落到薛沄面前的碗里,頓了頓又轉(zhuǎn)向一旁默默吃著的蘇潤,忍不住心中嘆了口氣。
錢婆婆說得對,這人啊,還真是不能比……
算了,反正,她不嫌棄。
這么想著,周煙的筷子也伸向那盤子竹筍,十分大方地夾了一筷子,送到了蘇潤碗里。
蘇潤微微一愣,耳尖有些微不可查地飄紅,低垂著眼若無其事地,將那筷子竹筍慢慢吃了下去。
蕭珞瞧見后,挑了挑眉,又多夾了兩筷子給薛沄。
薛沄沒太注意自己碗里多出來的竹筍,目光在蘇潤和周煙之間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心里默默有了打算。
至于錢婆婆,看了看左手邊的蕭珞和薛沄,又看了看右手邊的周煙和蘇潤,笑得頗有深意。
……
晚間,照著周煙的方子辦法熬了些藥湯的薛沄,敲開了蕭珞的房門。
蕭珞開門瞧見薛沄先是眼睛一亮,等聞到濃郁的藥味,看到她手里端著的藥湯的時候,眉頭抖了一抖。
薛沄對他的反應也算是毫不意外,自己踏步走了進去,把藥湯放在桌面上。等蕭珞關了門走過來的時候,便伸手指著藥湯:“快趁熱,喝了吧?!?p> 蕭珞臉上笑意不變:“……怎么突然想起給我熬藥?這是什么藥?”
“調(diào)理補身的?!?p> “我的傷勢……這樣的尋常藥湯沒有多少作用的,不如……”
薛沄微笑著看著站在兩步之外,并不靠近放著藥碗的桌子的蕭珞:“你也說‘沒多少作用’,而不是‘完全沒有作用’,既然如此,有一點也好,喝了吧?!?p> “這,其實……”
“周煙今日帶我去鎮(zhèn)上還開著的藥鋪翻找了不少時候才湊齊了一個方子上的藥材,難得這里面還有兩味低階的靈藥,總比沒有好些?!毖V說著嘆了口氣:“蘇鎮(zhèn)原本就不大,藥鋪子里東西本就并不齊全,靈藥就更少了,如今又封禁了許久沒再跟外面有往來,僅剩的還開著的藥鋪也就兩間了,能湊齊這些已是費了好大力氣。周煙說,除了那兩味外都是普通藥材,煉丹是別想了,做藥丸子都容易損了藥性,還是熬成藥湯效果最好。今日買了熬藥的東西,我親自熬的?!?p> “……”聽薛沄說完特地給自己湊藥熬藥花了心思力氣,蕭珞握了握拳,沉默片刻還是邁開腳步走到桌邊,深吸了一口氣,才伸手拿起藥碗,閉著眼睛,仰頭一飲而盡。
薛沄在瞧見蕭珞伸手拿藥湯的時候眼里就帶了得逞的笑意,抬頭看著他將那深褐色的藥湯一飲而盡后,甚至有些泛青的難看臉色,忍不住“噗嗤”一笑,到底還是從儲物袋里取出一包蜜餞,捏了兩個朝蕭珞遞過去。
蕭珞也沒用手接,直接湊過去用嘴巴叼了,匆忙含到嘴里嚼起來,皺在一起的眉頭這才緩緩松開。
蕭珞怕苦。
便是那些高階些的丹藥,若是帶著點兒苦澀之味,他吃了都要微微皺眉的,而這苦巴巴的藥湯也就只有還小修行才起步用不得丹藥那會兒,才甘心喝下。若不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見過彼此不少糗事,薛沄也不能知道。
細細想來,身為修士本就幾乎不再會染病,平日所用也都是丹藥靈藥,藥湯若不是別無選擇可沒什么修士會喝,如今薛沄很可能是唯一知道眼前這人還像小孩子一樣怕苦怕吃藥的人了。
薛沄看著他嚼著嚼著將蜜餞咽了下去,才忍不住開口問:“我說周煙帶我去尋藥材,給你開方子熬藥,你都不驚訝的?!?p> “驚訝什么?”蕭珞嘴里苦味散去不少后,臉上重新掛上笑:“她是修為不及我,但畢竟鉆研毒術也懂醫(yī)術,照面沒多久她就看出來我有傷在身了。憑著蘇潤的關系,咱們也成了朋友了,會這么做一點兒也不奇怪?!?p> “……切。”薛沄撇開臉。還以為能讓某人驚訝一小下的。就像昨晚初初聽周煙提起藥店時候的自己一樣。
“既然今日已經(jīng)找齊藥材了,明日你便不去了吧?”蕭珞在桌邊坐下:“讓蘇潤跟周煙兩個自己出去?”
“嗯?!毖V點點頭,在另一邊坐了下來:“我看著氣氛……覺得我還是不去打擾好些?!?p> “呦!”蕭珞挑挑眉,伸出手橫跨桌子在薛沄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揉起了她的頭發(fā):“這么有眼力?真乖!”
“……蕭珞!”
蕭珞在薛沄伸出手來打的前一刻很快收回自己的手:“哎!在呢!”
薛沄深吸了兩口氣,跳過了這件事,問起另個話題:“你在這兒……調(diào)息養(yǎng)傷不順利么?”
蕭珞笑了笑,知道她想起吃飯時候他一口應下錢婆婆的事兒:“沒什么,別擔心?!?p> 薛沄抿了抿嘴:“……跟封禁蘇鎮(zhèn)的大陣結(jié)界有關?”
蕭珞見薛沄猜出來一點兒,笑得更開懷了一些:“被你猜到些,如今蘇鎮(zhèn)內(nèi)的靈力雖不算太過稀薄但也許因封禁大陣的影響有些擾動,無事時打坐修煉倒沒什么影響,只是眼下用來養(yǎng)我的傷不是那么合適,最好能理順些再吸收入體溫養(yǎng)經(jīng)脈?!?p> “那……”
“沒事兒,我已經(jīng)琢磨著在這兒布個有緩和靈力之效的聚靈陣,已經(jīng)有些頭緒,還要再推演一番,在這之前,便先不急調(diào)息了?!?p> “……那便先喝藥吧,我每日都會給你熬的?!?p> 蕭珞臉上表情一僵,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咳,這個……再說。方才說明日開始讓蘇潤陪周煙出門,是吧?”
“嗯……怎么了?”
蕭珞笑道:“蘇潤有個長處,正好此時發(fā)揮一下?!?p> 薛沄:“嗯?”
“到時你便知道了?!笔掔笃朴猩钜獾匦Φ溃骸疤K潤,其實有些時候,還是很有用的?!?p> 此時正在自己房內(nèi)打坐的蘇潤:“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