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歷史的拐點
慈寧宮正殿。
李太后有些坐立不安,擔(dān)心她和兩個兒子的決定會引來朝臣的非議,以致于朝局動蕩。
朱翊镠在旁陪伴著,撫慰道:
“娘,這點小事兒你擔(dān)心啥?想當(dāng)初將高老逐出京師,還不是一樣平安無事地度過?當(dāng)時高老在朝中有多少門生故吏?”
李太后點點頭,幽幽言道:“理兒當(dāng)然是這個理兒,可娘親心里頭總感覺不踏實。”
朱翊镠倒是能理解李太后的心態(tài),畢竟當(dāng)初可謂攻堅階段,而如今屬于守成階段。
兩階段的心態(tài)自然不同,攻堅階段魄力定要足些,而守成階段定然趨于保守。
“娘,你就放心吧!孩兒保證平安無事?!?p> 朱翊镠信誓旦旦的樣,隨即又補(bǔ)充道:“張先生還在呢,選臨時代理首輔這事兒,甚至遠(yuǎn)遠(yuǎn)不如當(dāng)初張先生奪情一事來得猛烈?!?p> 這個李太后也認(rèn)同。
她又說道:“娘還擔(dān)心,這次沒有給張閣老機(jī)會,待張先生康復(fù)后還朝視事,張閣老會不會給張先生使絆子?!?p> “不會?!敝祚撮H脫口而出。他倒真是一點兒都不擔(dān)心。
因為歷史上,張四維的父親在張居正死后一年就去世了,也就是萬歷十一年(1583年)。
按《大明律》,張四維要回家守制,張居正已奪情過一次,張四維斷不會再奪情。
這等于是說,如果能治好張居正的病,哪怕讓他多活一年,就不用擔(dān)心張四維的問題了。
可這些心里話,朱翊镠當(dāng)然沒法兒對李太后說。
也只能安慰道:“娘,放心,只要張先生仍是首輔,娘和皇兄向著他,就斷不會出岔子?!?p> “但愿如此,哦,付公公怎么還沒回來?”
“應(yīng)該快了,快了,娘別急!”
……
皇極門前。
馮保看了看張四維,又看了看申時行,然后雙手將那黃綾卷軸圣旨展開,一板一眼朗聲讀道:
“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懿旨,皇帝圣旨:
說與內(nèi)閣、五府、六部等衙門官員,首輔張先生得痔瘡,身子急需調(diào)理修養(yǎng),暫不能操勞國事。
我母子三人征得張先生的同意,擬定一位臨時代理首輔,由東閣大學(xué)士申時行擔(dān)任。
張先生仍是首輔。武英殿大學(xué)士、柱國少傅兼太子太傅張四維仍為次輔。
申時行擔(dān)任臨時代理首輔期間,遇有不能決斷的大事,請示慈圣皇太后定奪。
你每大臣受國家厚恩,當(dāng)思竭忠報主,用心辦事。
欽此。”
馮保讀完圣旨,走下丹墀,把那黃綾卷軸遞到申時行手中。
只這一個動作,在場的所有官員都明白,兩宮太后和萬歷皇帝在張四維與申時行兩個人當(dāng)中選擇了申時行。
雖然圣旨上特別強(qiáng)調(diào),張四維是武英殿大學(xué)士,又是柱國少傅兼太子太傅,可實際上已經(jīng)將他這個次輔架空了。
權(quán)力明顯偏向于申時行。
而在場的官員都知道,申時行是張居正的門生,張居正是申時行的“座主”(即殿試時的考官),對申時行極為器重。
申時行掌翰林院,后出任吏部右侍郎,后又被舉薦入閣,都是張居正一手提拔的。
張四維唯有凄然一笑,腦子里有點懵逼的感覺。
不過,他又能怎么著呢?
馮保完成差事,便飄然回宮。
可皇極門內(nèi)外,仍是一片靜寂。尤其是原本還想著張四維會不會頂替張居正的那些官員。
看來,還是天真了呀!
……
付大海觀摩了一會兒現(xiàn)場,然后跑步回慈寧宮。
“娘娘,娘娘?!边€沒到門口,他就喊起來了。
李太后站起身來,稍顯緊張,問道:“怎么樣?”
付大海氣喘吁吁:“娘娘,現(xiàn)場安靜得很,沒啥亂子,連叫都沒人叫喚一聲咧?!?p> 朱翊镠得意地道:“娘,孩兒說什么了?娘與母后、皇兄下旨,難道有誰還敢質(zhì)疑不成?”
李太后松了口氣,然后一擺手吩咐道:“去,讓皇帝賞賜給張閣老白銀一百兩,綢緞一百匹,以示安撫,這時候朝局可不能亂?。 ?p> “奴婢這就去。”付大海連忙掙扎起來,又跑向乾清宮。
朱翊镠覺得李太后未免小題大做了,在他看來,這樣的人事安排根本不是事兒。
但他也沒多說什么,反正臨時代理首輔已經(jīng)定下來了。
這就意味著,從現(xiàn)在開始,大明的歷史將會朝著他期待的方向逐步發(fā)展下去。
因為無論如何張四維是不可能再坐上首輔的位置了。
即便張居正半年后依然會按照歷史的劇本演繹,溘然而逝,朱翊镠照樣有辦法阻止張四維上臺。
只要張四維不上臺,如果是申時行的話,那絕不會通過啟用張居正曾經(jīng)棄用的一批官員。
那張居正和張家人的命運或許就不會那么悲慘了。
張居正的改革也就不會被全盤否定,最后只剩下不太健康的“一條鞭法”了。
當(dāng)然,這都只是假設(shè)。
還得看萬歷皇帝和李太后的心情。不過,朱翊镠相信自己能搞定這兩個人。
一個是娘,一個是哥,都那么寵愛他。怕什么?
付大海走后,李太后接著又擔(dān)憂地道:“會不會有人認(rèn)為,咱這么做連張先生也給架空了?”
“娘,你問心無愧就好,張先生還不相信你嗎?”
李太后點點頭:“大事問我,我還得依賴張先生。嗯,張先生該不會那樣想的?!?p> 朱翊镠有心,緩緩言道:“娘,既然讓張先生在家好生休息,那最好不要再打擾他,若怕冷落了張先生,娘大可每日派孩兒去探望,至于國事,能不讓張先生操心就不讓他操心吧?!?p> “可娘終究是個女人,國家大事只能酌情參謀,不能像張先生那樣明謀善斷?。 ?p> 朱翊镠拍著自己胸膛:“娘是女人,孩兒是男人??!”
李太后搖頭哂之一笑:“你?你別胡鬧,娘就謝天謝地嘍。”
“娘,這幾天孩兒胡鬧沒?”
“嗯,這幾天倒是還好,日后你若能像這幾天,既能給娘親和你皇兄出主意,又能陪娘親說說話,那娘也沒算白疼你一場,后半輩子娘可無憂??!”
朱翊镠撒嬌地挽著李太后,趴在她的肩膀上,道:“娘,孩兒已經(jīng)長大,又受過觀音菩薩的點化,以后盡量不惹娘生氣,好不好?”
“好,好,好?!甭犞绱伺牡脑挘钐笙矘O落淚,摸著朱翊镠的頭,“镠兒真是長大了!镠兒真是長大了?!?p> 正說著,見付大海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
他一邊跑,一邊喊:“娘娘,張閣老在皇極門前暈倒,醒來后嘴里直念叨要乞骸骨回鄉(xiāng),萬歲爺問娘娘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李太后一激靈,霍然站起。
朱翊镠嘆了口氣,感覺剛才在李太后面前信誓旦旦地拍胸膛拍早了。保證平安無事?嘿嘿,非得給來點事兒!
這張四維,不是比張居正還年輕一歲嗎?抗壓能力還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