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奢侈的睡眠

　　當(dāng)我們?yōu)橐粋€目標(biāo)忙碌的時候，時間會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流逝。這可能是這個人生苦難的本質(zhì)。只有苦難的時間才得以恒久。

　　教學(xué)樓里那些匆匆忙忙的讀書聲沒能挽留住夏天的熱情。炎熱漸漸褪去，這是一個喜人的消息。至少不會在背書的時候汗流浹背?？上说氖顭岵]能讓大家的睡眠變得更加愉悅。反而因?yàn)榭荚嚨呐R近而越發(fā)焦灼、進(jìn)而對周圍的環(huán)境敏感和挑三揀四。

　　十月，國慶剛過。清晨，我照樣是在湯老師的靈魂拷問中醒來：“你怎么睡得著的，你這個年齡段……”。我掀開被子坐在床上，從上鋪俯瞰我放置在窗臺上的銀心吊蘭，陽光照在葉子上燁燁生輝，我想起她第一任主人的音容笑貌，內(nèi)心里閃過一縷憂傷，陳舊的記憶仿佛要打開。卻被李亞楠的驚呼打斷了這一進(jìn)程。

　　“果凍竟然起來了，哈哈哈~”我聞聲看去，我們的宿舍長果凍竟然真的起床了。他走到我下鋪，韓老師還蒙著頭睡覺呢！“你這個年齡段，你怎么睡得著的！“他拍打著被子。韓超拉下被子，眼睛兩個白色大字——“可愛”。

　　他還眼罩都沒摘下來，“你有病啊，果凍”說完掀開被子起來。一臉氣氛的瞪著果凍。得了，這對歡喜冤家又開始鬧了。我看了看對面床上的柳子明?！伴_始看戲了”他回了我一個眼神?！靶邪桑?。棟哥錯了，不該叫醒你?！闭f著把韓超按回床上，還準(zhǔn)備把被子也蒙上去。

　　韓超伸手擋住，“你還好意思來叫我，我他媽昨晚都睡著了，被你的鼾聲吵醒”韓超抱怨道?！爸v真，果凍，打鼾是一種病啊，我還是建議你去醫(yī)院看看吧！”他換了一副嚴(yán)肅的表情?！皼]錯，打鼾還真是病，果凍你確實(shí)應(yīng)該去看一下，昨天晚上你的鼾聲確實(shí)很大聲，我回來的時候就有聽見。”補(bǔ)刀的是張瑞，他總是很晚回來，總之是在我睡著只好他才會回來。

　　“沒錯，呼吸暫停綜合征了解一下”我抓著欄桿從床上下來。一邊吧昨晚沒喝完的水澆在花盆里，一邊對果凍說?！澳悴庞胁?，你們都有??！以前怎么沒吵到你們啊，明明是一個個的心里素質(zhì)不好?！闭f著背上他大紅色的書包出去了，只留下一道余音——“我這個年齡段，我怎么睡得著？”。韓超瞪大了眼睛，一臉恍然大悟看著張瑞，“還真是哈?！贝蠹一ハ嗫戳艘谎?，宿舍突然陷入了沉默。

　　換做之前還能將原因歸咎于炎熱的氣溫，畢竟宿舍就天花板上一個陳舊的風(fēng)扇晃晃喲喲的轉(zhuǎn)悠著，確實(shí)悶得人難以入睡。但是近些日子的氣溫誠然十分宜人。盡管宿舍經(jīng)過這么一遭，果凍對面的鄭書友仍舊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一點(diǎn)不見被打擾。

　　嗯，他是我們宿舍唯一不考研的。至于他的名字，他家里想要叫他以書為友，他還真是以書為友，不過就是和這朋友的交情不咋樣，一年也聚不了幾次。每晚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回到宿舍的時候，都能看見他帶著耳機(jī)跟人玩著英雄聯(lián)盟。惹得果凍和韓超在那眼巴巴的看著，在考研之前他們可是天天戰(zhàn)斗到深夜。

　　他們倆決定考研之后暫時放棄了。只能過過眼癮。誰成想到了最近，鄭書友連看都不讓他們看了。每天晚上都不再玩游戲。他跟果凍說：“為了你們的未來，我就大義犧牲自己的游戲時間了?！辈恢挥X中舍友也似乎在為大家的考研加油。沒來由的就讓人覺得考研真的是很受大家重視一樣。那會兒會帶著自豪的跟人提起他，甚至有些炫耀的意思——你看，我的舍友么為人著想。理所當(dāng)然的，大家覺得這就是他應(yīng)該做的。

　　不玩游戲的時候，鄭書友少見的看起了書。果凍書架上的《三體》、《平凡的世界》，我書架上的《悟空傳》、《天才在左瘋子在右》等等都成了他的新朋友。乃至于愈發(fā)入迷，直到大家都睡覺了，他也還在蚊帳里伴著一盞小臺燈看書。是的，我們都以為他是因?yàn)槿朊?。直到畢業(yè)后，張瑞有一次喝完酒之后很煽情的說了出來。他其實(shí)并沒有多感興趣，只是也擔(dān)心自己睡覺的動靜吵到大家。

　　我還記得自己固然也感動，但只是出于舍友的情誼。時至今日想起來，我卻有幾分心疼。在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之中，考研的念頭究竟是如何的深入人心。即便我不考，但我也盡力不打擾你們！我懷念那時候真摯單純的感情。可我并不喜歡那些時候傲嬌的我們，因?yàn)槲疫€曾聽到有人厭煩鄭書友蚊帳一角透出的光亮。憑什么我們在睡眠中追尋黑暗的時候，就會因?yàn)閯e人的光芒而惱怒。

　　我慶幸自己并沒有埋怨過他，因?yàn)槟切┦湃サ臍q月都無法彌補(bǔ)。我很少有失眠的日子，即便在那段時間。周圍的環(huán)境也沒有給我的睡眠質(zhì)量帶來一丁點(diǎn)兒的影響。我只是會在被窩里偷偷玩一會手機(jī)，仿佛沒有人知道我的松懈就代表我在努力一樣。但是我也已經(jīng)不再沉迷，我只會偷偷看完一兩本小說新更新的章節(jié)就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的愧疚和滿足睡去。就睡一覺吧，管他什么事情，先睡一覺。

　　現(xiàn)在我們天各一方，QQ群里很是熱鬧。有一次韓超突然跟果凍說：“你即便鼾聲再想也不可能吵到我睡覺了，這段時間我們宿舍的人晚上大吼大叫的打著游戲都沒法阻礙我的睡眠。”果凍立馬就冒出來了，“本來就不是我的關(guān)系，安慰好你的心吧！跟棟哥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你們這些渣渣@全體成員。”事實(shí)上，考完研之后，再也沒人談?wù)撈鹗叩脑掝}。

　　可能睡眠真的是昂貴的吧！和其他所有東西一樣，除非你失去他，你才會感受到她的珍惜。又到了考研臨近的日子。時過境遷，不曾想時隔一年之后我從自己女友的身上再度感受到了他們當(dāng)時的無奈。

　　“我好煩啊，我一想到宿舍我就頭痛，我整整兩個晚上都沒有睡著。我不想回到宿舍?！毙∶栏议_著視頻，說著說著眼淚就開始流下來。我其實(shí)當(dāng)時我是不理解的，我甚至埋怨她的脆弱。當(dāng)然我并沒有傻到表現(xiàn)出來。其實(shí)我想抱抱她，我想那樣一定可以很快的安慰好她。

　　但是我們卻相隔千里。況且，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情，說是因?yàn)樗奚釅Ρ诰o挨著的水管一直不停的發(fā)出聲音。我知道那只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果凍的鼾聲”。那天晚上，我卻罕見的失眠了。我一直陪她聊天到一點(diǎn)，漸漸沒了她的消息，我想她可能是睡著了吧。

　　“既然能克服一次，她就可以不再受其困擾了吧。她從來沒有失眠過在過去的所有日子里，所以她才會這么驚慌失措吧！”我想著。我打開手機(jī)刷到了很多帖子。很多考研的朋友們到后期都會對周圍的環(huán)境變得異常敏感。就跟我說今晚一樣。我是因?yàn)樘珦?dān)心小美，而他們是因?yàn)樘珦?dān)心考研。

　　可是，也不過就是一場考試，怎么能與內(nèi)心珍視的愛情相提并論？

　　我這才知道，他們奢侈的睡眠并不是因?yàn)榄h(huán)境。而是因?yàn)樘诤?，是?nèi)心的擔(dān)憂——那其實(shí)不過是生活中小小的一個組成部分罷了?？墒?，那些不分寒暑，日日夜夜為之奮斗的青年男女們。為何傾注了那么多的關(guān)注，以至于干擾到正常的睡眠。

　　我不否認(rèn)并非所有的人都會那樣，可能這就是有些人適合、有些人不適合吧！那么對于每個個體來說，這究竟是陽光下播種所必須要忍受的炎熱，還是妄想清掃北極大陸積雪的自找麻煩！

　　不管怎樣，先好好睡一覺，然后再來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