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過半，弦月東行。是人著黑夜，隱隱山林間。
一個身著裘衣的男子，在林間不斷來回踱步。那有些蒼老的臉上，彌漫著的是，焦急以及一絲驚慌。
驀地，一聲巨響在遠(yuǎn)處的城中炸開，火光沖天而起。
男子臉色劇變，轉(zhuǎn)身飛速離去。
不少百姓聞聲出門，在那火光映照下，一時如同白晝。
“發(fā)生了什么事？”
“看火光好像是…裘府！”
“這巨響，好強(qiáng)力的火藥?！?p> 男子終于趕到，額間已是綴滿了汗珠。硝石燃燒的氣味混雜著些許令人作嘔的焦味撲鼻而來。
“家主！”年邁的管家顫巍巍地跪在裘家家主裘仞的面前，抬頭已是滿目悲色。
“救火?。【然?！”
“家主，少主他…”老管家連磕了幾個響頭，“是奴才們護(hù)主不力?！?p> 裘仞聞言，眼前一黑，胸口一陣悶痛，差點站不住。
后院深井旁，家丁零零散散地跪了一地。裘仞一步步向那井口走去，那持彎刀的雙手，不住地顫抖。
井中，如水的月光灑落，照亮了一張在寒冷的井水中泡的浮腫的面龐，正是裘仞的獨子，裘云越。
“越兒！…我的越兒！”聲聲悲痛的呼喚，在這漫天火色中，在這冰涼月光下。
“已經(jīng)死去的人，是聽不見的。”
裘仞如同一只暴怒的獅子，揮舞著形似彎月的雙刀，向檐上突然出現(xiàn)的黑衣人殺去。
“這雙刀，我今日取之?！焙谏亩放裰校瑑H探出了一雙白蔥般的纖手。
裘仞痛極攻心，刀法急冽，卻處處破綻，根本無法近敵人的身側(cè)。一個人，若喪失了理智，那么他，離喪命也不遠(yuǎn)了。
不過一個錯身，承載了主人滿滿恨意的彎刀，便落入了敵人手中。
裘仞雙手手腕處的經(jīng)脈已盡數(shù)斷裂，他赤紅著眼，發(fā)出咆哮：“你究竟是誰？！”
“已經(jīng)死去的人，什么也聽不見了。懺悔，也聽不見了?！蹦悄诘亩放裰?，似是發(fā)出了一聲輕嘆，“可你們這些人，哪里又會懺悔呢？”
“保護(hù)家主！”數(shù)十護(hù)衛(wèi)，一擁而上。
黑衣人手中的雙刀在皎潔的彎月下，泛著白光，所到之處，皆是血色，無人可阻。
“這是…”老管家心下大駭，“家主的刀法…竟這么快就被學(xué)去嗎？”
此情此景下，失去了兵器的裘仞，臉色唰白，一絲驚恐浮上了眼眸，忽地又失了心般，開始大笑：“報應(yīng)不爽…報應(yīng)不爽啊！”
這夜，裘府毀于一場大火之中，人丁盡散。裘家少主裘云越溺亡于自家后院深井中，據(jù)傳言，其胸口有兩道深可見骨的彎月般傷口。而裘家家主裘仞，得了失心瘋，不知所蹤。
九環(huán)樓內(nèi)。
“裘仞情況怎么樣？”
“回稟公子。依舊瘋瘋癲癲的，時哭時笑?！?p> “去看看?！?p> 樓中回廊深處，一扇木門被輕輕推開。屋中的中年男子，頭發(fā)披散，胡子拉渣，目光無神的靜坐在地上。手腕上的傷已被細(xì)細(xì)包扎起來。
“裘前輩。請節(jié)哀…”青衣公子走到桌前坐下，斟了兩杯茶，顧自說了下去，“如此深仇，前輩不想報仇？”
裘仞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那驚人的爆炸力，是破天雷吧?！泵蛄艘豢诓杷?，公子用手指關(guān)節(jié)輕輕叩著桌面，“破天雷，是李家軍的軍用。前些日子李將軍愛子李霸慘死于奇毒之下，前輩不會不知吧？”
“因果循環(huán)…”裘仞喃喃而語，蒼老的臉龐上，落下了兩行濁淚。
“因果？”公子微微皺眉，“前輩是何意？是何人種的因？”
聞言，裘仞似是猛的驚醒，目光緊盯著眼前人，一字一句道：“我要見堯山掌門?！?p> “此事還牽扯到堯山？”
“在見到堯山掌門之前，我不會說一個字?！?p> “唉。”青衣公子嘆了口氣，“罷了，反正此事遲早瞞不住。堯山掌門張老前輩，于一月前遭人暗手，已經(jīng)西去了，其親傳大弟子張子堯失蹤。堯山一時無首，長老會隱瞞掌門死訊，遍尋張子堯下落?！?p> “怎么可能？！”裘仞不由大驚。
“這消息已經(jīng)瞞不住了，不出五日，便是天下皆知?！?p> “竟然…”
“前輩現(xiàn)在可愿相告了？”
裘仞微微側(cè)目，緩緩道來：“武功絕對在我之上，輕功怕是無人能及。使的是袖中短刃，出刀速度極快?！?p> “多謝?！鼻嘁履凶悠鹕砉笆?，“前輩安心在我九環(huán)樓住下，若是尋到此人，晚輩定當(dāng)告知?！闭Z畢，便推門欲出。
“身段纖弱，不排除，是個女子…”
“哦？”公子眉梢微抬，總算聽到點有意思的東西。
“八公子，可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守在門外的錦雀見到公子不算太臭的臉色，迎上去問道。
“這兩個老東西，殺子之仇都不值得他們吐出些有價值的東西。一個瞞，兩個瞞。絮絮叨叨說什么因果報應(yīng)。七姐就不該淌這趟渾水。”青衣公子一時間有些氣急敗壞。
“七姑娘也是因為當(dāng)年于李家欠下的債?！?p> “真是沒轍。倒是莫名扯出一個堯山，堯山現(xiàn)在可是一堆爛攤子，拾都拾不起來?！蹦强±实哪樕蠋е鵁o奈的苦笑，“我們該不會還接了找張子堯這單爛生意吧？”
錦雀苦著臉，點了點頭。
“堯山的這柄利劍，何人能擄了他去？而他若是存了意要藏，又有何人能尋了他出來？”
微風(fēng)拂來，金鈴作響。
這一座輝煌金碧的九環(huán)樓，飛檐反宇，猶是瓊臺玉閣。
九曲連環(huán)，環(huán)環(huán)扣。則以問天下事，事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