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央子義微微垂頭,壓的聲音有些低沉。
半晌,他才有所回應(yīng)。“我只是不希望我們二人僅僅只有這個關(guān)系。”他抬起頭。
在他晶亮純粹的眸里,賀君賦似乎看出了不一樣的情緒。
“央子義...我們只能是...”
冰冷的手突然覆蓋住了賀君賦的雙眼,打斷了她想要說的話。
“傻瓜。”他溫柔的讓人憐惜。“我...知道?!?p> 賀君賦一直在沉默,那只手一直擋著自己的雙眼,透過縫隙,除了能看到螢火蟲微弱的亮光,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他的氣息逐漸靠近時,賀君賦都是呆著的。
氣息游走,最后停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
在那個足以讓人淪陷的舉動過后,央子義就像什么也沒做一樣,又恢復(fù)了從前吊兒郎當?shù)哪樱χ瞄_了自己的手?!膀_你玩兒的,笨蛋?!?p> 賀君賦也跟著笑了,并不知曉剛剛央子義到底在做什么。
“安幼安幼?!庇谑撬蛦玖藥茁曆胱恿x的小名。
“干嘛?!毖胱恿x的語氣明顯是不耐煩的。他頭也不回的向湖邊走,一屁股坐在湖邊。
賀君賦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捋了捋衣服,靠在了他的身旁。撇嘴問了一句:“你剛剛干什么呢?”
淡藍的光線照在了少年柔和的輪廓上,他抓了抓散落在地上的衣角,緊張都快要溢出來了。于是他微微偏了下頭,倒是還有點正義感的答道:“沒...沒干什么啊。”
“是嗎?”
氣息越來越近,賀君賦環(huán)抱著雙腿,探著頭去問他。幾只螢火蟲飛過二人之間的距離,可刺眼的是二人的視線。
琥珀色的瞳孔是最為致命的。
“夏天了?!?p> 溢出溫柔的笑意是最為難忘的。
央子義并沒有直面回答賀君賦那個奇怪的問題,只是迎上她疑惑的目光,自顧自的答了這么一句話。
“是呀,夏天啦?!彼策@樣回答,轉(zhuǎn)頭看著那片被天映的深深的湖面上飛著閃著亮光的流螢。
“我父母在這里死的。”
天好像又黑了幾分,連帶著央子義的聲音也低沉了好多,好多。
賀君賦沒反應(yīng)過來,原本平靜的心跳停了一拍之后,驟然加快。
“就在這。”他拍了拍這片地,笑容愈發(fā)慘淡了。
賀君賦緊張的說:“......對不起,我不該提議......”
央子義的頭突然湊了過來,貼到了賀君賦的額頭上。他輕碰了她的額頭,“我沒拒絕。”短暫的停留后又離開了。
“女孩子就是多心?!彼恼Z氣聽起來很輕松。仰躺在那片草坪上,凝視著無際的天。
“哪有多心...我這是擔心...”賀君賦正了坐姿,抱著膝蓋有些不開心。
“行唄,知道你擔心?!?p> 清香隨著夜晚的螢飛到樹梢,留下屬于夏的氣息。
眼眶外的世界是微亮的。
衣擺輕飄,不知是誰萌生的醉意,越過了山河,留下了一壺清酒。
“你看這流螢多好看呀...”螢火照耀著少女明亮的眼,充滿了開心的笑意。
“哪有我好看?”央子義翹起了二郎腿,盡是不羈?!坝袝r間看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看看你身后躺著的這位帥公子?!?p> 賀君賦一個轉(zhuǎn)身,拍上了央子義的肚子,也不忘了跑?!熬湍阕熵?!”
被這一掌拍了一下,央子義吃痛的微微蜷了下身子,趕忙起身去追那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丫頭。
“你給我站?。 ?p> “張知柔,你好大的膽子!”
靜心湖的湖畔,青青綿草,流螢紛紛。兩人的影子被拉的越長,心靠的就越近。
“該回去啦。恐怕誤了時辰,玲悅該擔心我了。”
“走啊,我送你回去。”
“是啦。王爺?shù)娜蝿?wù),可不就是保護好知柔嗎?”
“嗯。我的任務(wù)就是保護好你這個調(diào)皮搗蛋的丫頭?!?p> 星空爛漫,微風(fēng)也吹著,仿佛是命中注定,又好像是刻意為之。不論是從前的殘缺回憶,還是現(xiàn)如今的美好經(jīng)歷,都是難得可貴的。
回到東院時,玲悅正堵在門前打著瞌睡。她眉頭緊皺,嘴里一直嘟囔著:小姐...小姐。
這傻孩子發(fā)現(xiàn)賀君賦沒了蹤影,又不敢打草驚蛇擾了丞相府的貴人們。央蕭在門口睡著,她只好獨自一人尋了整個府邸,回來時早在臥房門前打了瞌睡。
“起來了,玲悅。”
小姐的聲音在她頭上方響起。玲悅睜開眼,那雙溫柔的眸子正注視著她,讓她兩眼發(fā)酸。
“小姐...小姐!你跑去哪了?奴婢找了你好久!”哭泣聲漸漸增大,吵醒了拱門處休息的央蕭。他不明所以的起了身,揉揉眼睛就看到門前圍著三個人。央子義沒有好臉色,轉(zhuǎn)頭瞥見了剛睡醒的央蕭,那眼神簡直就是在斥責(zé)他:你給本王等著。
央蕭打了個激靈,有些懵懵的。
“你哭什么呀。我只不過是與王爺去湖畔走了走,你不必這樣擔心我?!辟R君賦替玲悅拭了眼淚,轉(zhuǎn)頭又對央子義道:“今時夜色已晚,知柔感謝殿下今日的陪伴,不妨殿下先回去吧?!?p> 央子義點了下頭,眼里流露出了疲憊?!昂谩D阍缧┧?。”
合了門,燭火搖曳。
“小姐好端端的,怎的晚上同王爺去了湖畔閑逛?若是出了事,誰來擔待啊?!绷釔傄荒槕n愁地理著被褥,語氣里盡是無奈。
賀君賦坐在凳子上,嘴角彎彎?!把胱恿x不會讓我出意外的。他那般厲害,你怎會放心不下?”
玲悅轉(zhuǎn)了下頭,理著被褥放小了聲音:“......那小姐又怎能深夜和一位男子出去?若是讓大夫人和大小姐知曉了,指不定又要鬧出什么亂子來了呢?!?p> “不必擔心,這不是好好的嘛。以后我會多注意的,也多謝你了?!?p> “小姐與奴婢客氣什么,玲悅這是盡了職責(zé),倒是那個央蕭,像頭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的。方才我們?nèi)苏驹谀抢?,他就像個沒事人似的,揉揉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當真是讓人不痛快?!?p> 賀君賦笑出了聲,“哈哈哈。央蕭他...確實是太累了。本該體諒的。玲悅你也別跟他一般計較,他畢竟是央子義身邊的人,靠得住?!?p> “小姐如此信任時淵王殿下,真是羨煞旁人。”
“這算哪門子的羨煞旁人?不許胡說!”賀君賦微微紅了臉,起身就要把玲悅往旁邊趕。“快點快點,可不要再說了。你再這般取笑我,今日就去和央蕭一樣,在拱門那里睡著!”
“哎?小姐這是干嘛呀!我可不要和央蕭一起睡在拱門外。那里蚊蟲多,也多虧他能安穩(wěn)的靠在那?!?p> “好了,熄燭火吧?!?p> “是?!?p> 夜間唯一的月還在天上掛著,臥房內(nèi)的燭火早已熄滅。
“我果然...還是放不下。”
時淵王府內(nèi),央子義手中摩挲著一枚簪子。那是賀君賦方才不小心丟掉的。
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亮光,他的嘴唇微動,半晌卻說不出什么話來。只得管家眨眨眼,微微彎著腰去問他:怎么三更半夜了還未睡覺。
“本王睡不著?!彼穆曇袈犉饋碛行┑统疗v。
管家趕忙提了一壺茶,倒給他喝。
“王爺今日勞累了,不妨先喝了茶,再睡便是?!?p> 他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抿了一口茶水,繼續(xù)望著那簪子發(fā)呆,嘴里喃喃:她那丫頭怎么不帶我送她的簪子...這只簪子丑死了,一點都不好看。
聽著央子義這樣“胡言亂語”的,恐怕是被哪個女子迷了心智。管家扶著腰,殷勤去問:“王爺...是在惦記著哪家姑娘???”
管家在府邸待了這么些年,從未見過自家王爺帶過哪個女子的物件兒回來,更別說是聽到他從口中提起某個女子?,F(xiàn)在這大半夜的,他又沒喝酒又沒發(fā)瘋,只是對著那只不太精致的簪子喃喃自語,實在令他擔憂。
只見他皺起了眉,語氣里有些不耐煩:“你不懂?!?p> 管家哈腰回應(yīng):“是是是...那王爺早些歇息吧。明日還得趕著上朝呢?!?p> 他又喝了一口茶,平日里常掛在臉上的不爽神情,此刻也對著管家襲來?!爸懒耍阆认氯グ?。”
管家輕輕嘆了口氣,雖然不易察覺,但還是讓央子義聽到了。央子義輕皺了眉頭,心想:這老家伙保不準過幾天又要來勸告我一些有的沒的了。
先是鬧心管家的多管閑事,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龔時秋在賀君賦身旁時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央子義冷哼一聲,心中的怒火早已壓制不住。
“好你個龔時秋,想跟我斗是吧?!?p> “哼,搶人你定是搶不過我了!咱們冤家路窄,往后就走著瞧吧。”
這一晚,心思亂的要命。央子義頭腦里想不進去別的,就在賀君賦與龔時秋之間徘徊著,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混亂了自己的想法。
“龔時秋那小子對賀君賦那么好,也不知道賀君賦對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嘁。說什么不喜歡龔時秋,本王怎么看不出來!本王看著...那死丫頭對龔時秋...不是一副討好的模樣嗎?還膽肥到把龔時秋請到自己家中去,當真是耍我玩兒呢?!?p> 捏著簪子的力道愈來愈大,銀制的簪身微微有些變了形。
“小兔崽子?!彼曋侵霍⒆印!氨就鯏嗖豢扇菽阍谫R君賦身邊。”
經(jīng)過這一晚的思想斗爭,那只可憐的簪子早已變彎。央子義頂著黑眼圈去上了朝。
聽聞慈遠將軍打了勝仗,龔僥正高興著呢。果不其然,到了大殿,就看到龔僥在龍椅上樂的合不攏嘴。
“慈遠啊,朕就知道。你,與時淵王,是朕的左膀右臂,這次打了勝仗,朕呢,定會好好賞你!”
突然被點了名,央子義也恭敬地點頭,“臣不敢當。有皇上庇佑,于慈遠將軍與臣,是何其大的榮幸?!?p>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些阿諛奉承的話,已經(jīng)成為了央子義脫口而出的。慈遠將軍未說話,只是側(cè)目探了央子義一眼,去謝恩了。
央子義望著慈遠將軍的背影,如同凝望當初領(lǐng)功時的自己。
下了朝,央子義本想早早回去補上一覺,可不曾想慈遠將軍竟在殿外迎了上來。
“王爺請留步?!?p> 見到慈遠將軍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央子義只是微微一笑?!皩④姾问??!?p> “早就聽聞時淵王驍勇善戰(zhàn),卻未曾想到...王爺竟如此年輕英俊?!?p> 央子義從慈遠將軍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驚訝,但隨后那些驚訝之情便被敬佩之情所取代。
“將軍言重了?!?p> “啊...不知王爺現(xiàn)下是否空閑?慈遠還想要叨擾您一下了?!?p> “自然得空。不過...初次見到將軍,本王還不知將軍的姓名?!?p> “噢,王爺稱慈遠為李莫遠即可?!?p> “李兄稱本王為子義就好。你我同是輔佐皇上,既然李兄遠征歸來,還與我親近,那你我二人大可不必客氣。”
“是了。莫遠早就聽聞王爺戰(zhàn)功赫赫,實乃國家棟梁。所以今日剛回了京城,就想來與您認識認識。”
聽到這話,央子義也不自覺的笑出了聲。“在這毒辣的太陽下站著,倒是本王的不是了。不如李兄與我乘馬車回去,在我府邸好好聊聊。”央子義伸出手,“請?!?p> 就這樣順其自然的被邀約,李莫遠得體的笑著,大步上了馬車。
天氣炎熱,但二人心都如此的靜,坐在馬車內(nèi),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同閉著眼直到到達府邸。
“李兄請坐。”正廳里,央子義讓人倒了茶,糕點陳列在李莫遠面前。
“這些糕點...王爺可別見怪,恕莫遠直言,糕點不如酒來的好?!?p> 這句話仿佛是戳中了央子義的心情,他聽完爽朗的笑了幾聲,“好。本王就喜歡你這樣的性子!來人,上酒。”
“看李兄面色紅潤,但還是難掩滄桑。想必,你也是征戰(zhàn)沙場多年?!?p> “王爺在朝堂之上,聽的是阿諛奉承,見的是文武百官,又怎會不知曉我這個歷經(jīng)滄桑的男子呢?”
他的笑容時刻掛在臉上,句句鏗鏘有力,惹的央子義倒有些敬服。
“我與你平生并無交集,李兄今日冒然來找我,必定是帶著目的的。都是馳騁沙場的男子,我見李兄直率,不妨開門見山?!?p> “子義聰明?!彼D了頓,換了個粗礦豪放的姿勢?!白恿x對待皇帝,也是不服氣吧?!?p> “這話,李兄也敢亂說?”
央子義原本略略嚴肅的眉眼突然疏散開來,彎了眸子。
“這正廳上只有你我二人,既然子義把其他人早早就轟了出去,那你,必定也猜到了我今日會這么說?!笨粗胱恿x無所謂的笑容,李莫遠的神情,更是嚴肅了。
“你很聰明,知道龔僥靠不住?”央子義拿起了酒杯,精致的花紋在他手中轉(zhuǎn)動著。
“我想投靠您,不單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安漠?!?p> “為國為家,你算是盡了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