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剛過,就在這觀眾以為今天這約戰(zhàn),大概是不成了,準備家去的時候。
有那眼力好的年輕人抬手在自己的眼前搭了個棚,仔細向著那清惠廟唯一的上山口仔細辨認,興奮大叫:“日日仙,日日仙來了?!?p> 眾人跟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白衣長袍道人模樣的男子,正背著手,慢條斯理地走在花開爛漫的斜坡上。
有那心急的已經對著日日仙招手:“師傅,日日仙師傅?!?p> 簡直比見了自己愛豆還要興奮。
他這么一叫,身后的人都跟著喊了起來:“日日仙,可把你盼來了?!?p> 日日仙這天起來,仔細地沐浴更衣,讓自家夫人給他仔細梳了頭,又起壇焚香,仔細拜過祖師爺,確定一切無憂,這才壓著點,滿滿走向清惠廟。
他身后跟了個小仙童,背著他那白底黑字,閃著銀粉的幡旗招牌,一副高人出山的架勢,倒是引得許多人一陣歡呼。
“師傅這狀態(tài)真好,今天不怕輸給那傻子了?!?p> “你開什么玩笑,師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輸給那傻子啊?!?p> “我可是買了重金要押師傅贏的。可惜賠得不多。”
日日仙遠遠走來,就聽到一陣陣的歡呼聲,心中驚道,我受歡迎到此種程度了嗎?他們居然列隊歡迎我?有些人手中還拿著雞蛋包子等食物,這是要送我的嗎?
日日仙揮著手,對那些跑到自己身邊的人微笑道:“不收禮,謝謝?!?p> 大哥把吃了一口的包子揣到懷里,咧著嘴笑道:“日日仙,你可算來了,我們都恭候已久?!?p> 仙人的表情越發(fā)高深,受到眾人的熱愛,這種感覺真好。
“你等為何在此處等我?”日日仙明知顧問。
那大哥咧嘴笑道:“我聽說,日日仙師傅今日要在此處開壇做法,為在場的人消災解孽啊。”
日日仙臉上的笑容僵住,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不過只要來得人足夠多,無論是何種目的,到底最后的結果是目睹容敏的落魄,也算是一樁妙事。
點頭但笑不語。
日日仙一路走到人群正中,接受著大家的贊賞。
這邊的慧能也得了信,原來這些人是在等日日仙的。
匯報的是個年紀輕的小沙彌,把日日仙那受人尊崇的情形繪聲繪色地解讀了一番。
引得慧能心中嘆息,這日日仙素來沽名釣譽,雖然因為租借這廟中的位置,每年給廟里添的香油錢倒也不少。
只是慧能素來不是十分看得上他,尤其是近兩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了新的認知,開始改走高端路線,出入盡是富商鄉(xiāng)紳的人家,架子是端得越來越高。
相比反而半日仙心中還存有對這世界的自然規(guī)則的尊崇。
慧能數著手中的佛珠,只叮囑覺明一定要維持好現(xiàn)場秩序。
這邊的日日仙在人群中環(huán)繞一周,早有人幫他擺好座位,待他坐定,才有人出言問道:“師傅,那容敏不是約了你今日巳時在此集合嗎?現(xiàn)在時辰已到,為何還不見他?”
日日仙輕笑:“我確實與容大少爺有約,只是來與不來,全在于他,不可強求?!?p> 馬上有人代為翻譯:“容敏害怕了,不敢來了?!?p> 人群發(fā)出陣陣惋惜聲和埋怨聲:“居然不來了?次奧,虧了我今日辰時就來這里候著了?!?p> “辰時算什么,我是卯時便來了。容敏這傻子是在耍我們嗎?”
“什么?容敏是傻子?傻子讓你們來的,你就來了?哎喲,真是浪費的時間啊,回去干活了?!?p> 人潮中熙熙攘攘,對容敏的不滿達到了頂峰。
已經有人揚言說下次見著容敏,一定要狠揍他一頓,以泄今日誤工之憤。
日日仙見眾人起哄得差不多,站起來揚揚手,眾人看到他有話要說,當即噤了聲。
“說起來,這容敏昨日大鬧碼頭,想要阻止福來船廠發(fā)船,已經是惹了眾怒。只是劉老爺看在他父親的份上,不與他計較。誰料他不思悔改,還大言不慚地要與本仙人比試占卜之術。如今他言而不信,耽誤了眾人這些功夫?!?p> “說起來,本仙人也有錯。昨日我看他那模樣,就知道他是一個言而無信,無膽匪類,卻沒有當場拆穿他的詭計,是對他這個后輩的一點善意,也是給他師傅的一點薄面?!?p> “誰曾想過……”
日日仙搖頭,對著眾人作揖一拜:“也是陳某的不是,我這里為耽誤大家的時間道歉,還請諸位見諒?!?p> 日日仙乘機打壓了一番自己的競爭對手半日仙,也算是在此事中的巨大收獲。
因為馬上有人在下面問:“容敏的師傅是誰?”
昨日在碼頭的人馬上科普,把容敏昨日的事,大肆渲染了一番,如此,昨日容敏做的事,可算是再一次大范圍傳播,這些人自然也會傳遍大街小巷,簡直是比公眾號還好用。
躲在墻角處的容敏口中叼著根草,四十五度仰著頭看天。
【宿主,你還不出去嗎?】
“別急,出場的順序很重要,但是其實出場的時機更重要。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那什么時候才是適合的時機呢?】
“等有人把他的牛皮吹得快破的時候。”
一粒小小的石子,打在了容敏的肩上,這是如影給他的暗號。
今早容敏教林慧珍,用簡易的工具,做了一次腸粉,徹底把吃包子吃膩了的如影征服了。
提出的交換就是,如果他想獨處的時候,如影幫他把風,有人來要提前預警。
在這偏僻的墻根后,也不知誰會找來。
不過片刻,面前走來一少年,錦衣玉服,風度翩翩,正是昨日在迎賓樓坐在劉欽身邊的少年。
看到容敏,他并不吃驚,反而倒是特意來尋的模樣。
微微一笑:“為何不出去?”
容敏叼著草,斜著眼看柳茹霜,聳聳肩道:“我在想著,要不要臨陣退縮,外面太多人了,我怕……”
“你怕什么?”雖然容敏說著他害怕的事,但是柳茹霜卻能看出他眼睛里的戲謔,他一定不是因為害怕。
“我怕萬一日日仙輸了,一把年紀的,羞愧難耐啊。”
柳茹霜一怔,哈哈一笑,果然有趣,只是不知道有趣背后的支撐,是狂妄自大,還是真的實力非凡。
“如此說來,今日必定會有一場有趣的事情,子墨就拭目以待了?!?p> 說完柳茹霜微微頷首,轉身離去了。
【宿主,為何你不看他的過往?】
“為何我要看他的過往?”
【……從昨天開始,也不知道是誰,見個人就在那里收集別人的過往。】
正是因為,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搜刮了太多人過去一年的經歷,好比連續(xù)看了好幾集連續(xù)劇,而且還是沒有演完的,鬧得他整晚想著各種狗血八卦,興奮得睡不著覺。
今天早上起來還有點懨懨的,一直在想著村頭那豆腐西施與賣黃豆的少東家的奸-情到底何時會被自家相公識破,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深覺不能如此,要限制使用技能,否則滿腦子凈裝八卦緋聞得了。
“得了,時間差不多了,等下觀眾都走沒了?!?p> 容敏整理了下儀容,仍含著那根草,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慢慢地踱了出來。
有人搬著板凳,已經準備回家去的人,眼見這一身補丁的少年郎,不正是傻子敏嗎?
不是說不來嗎?
連忙對著那些已經走遠的鄉(xiāng)民道:“大哥,容敏來了,快回來啊?!?p> 已經走出好遠的人聽了,紛紛摟著板凳回轉。
幸好走得慢,不然就真的沒得看了。
大家都聽到了這位大哥吼得這嗓子,當即紛紛回首,對著容敏行注目禮。
有人興奮得直捏身邊的同伴:“你看,他來了他來了。”
“噓,別那么大聲,等下把他嚇跑了,你去追他回來啊。”
大概真的怕把容敏嚇跑了,人頭洶涌的大殿門前,居然鴉雀無聲,眾人悄悄地讓出了一條道路,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那么多人圍觀,容敏依舊叼著他那根草,走得不緊不慢,并不因為大家的期待走快一步,也不因為某人的嘲笑鄙夷而停頓一分。
日日仙看著他滿身補丁,閑庭信步地走在人群中,再看自己這滿身行頭,不知為何,有一把聲音在他耳中不斷地重復:“被比下去了,被比下去了?!?p> 強壓住自己心中的怯懦,日日仙冷笑道:“容大公子,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呢?!?p> 容敏笑笑:“日日仙大師,我見過人家趕早的,沒見過人家趕早來輸錢的。”
“輸錢?輸什么錢?”日日仙不解,昨天又賭注說要出錢嗎?不是說要自毀雙目嗎?
“自然是我剛剛決定的賭注?!比菝袈掏痰卣f。
“昨日日日仙說賭輸的人壓一雙眼睛,我覺得不好,太殘忍,畢竟你年紀大了,要重新學習盲人的生活方式,我實在不忍。不若就賭你三千八百二十一兩黃金吧,我用來做個大禮包,贈送給今日這此處觀看比賽的相親們,感謝他們對容某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