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湯湯都有些魂不守舍，甚至十分焦急。她雖然每日都在不停修習(xí)，但她依舊覺得不夠，自己還是太弱了……比起京都城那些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她不過是一只稍微有了點本事的螻蟻，依舊微不足道。
霍卻不讓她查案后，湯湯便沒有了可以多次去找他的借口，但她總是想要去看看他，心里又怕他厭煩。
夜深時候，她站在他的房外，看著里頭的燭光映出他的身影。湯湯用手指細(xì)細(xì)勾勒他的模樣，他的眉心……他的眼睛……他的薄唇……她的心臟仿佛也隨著指尖的滑動而跳躍。
他是晟朝的左一品參政，自己對于他，是不是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螻蟻呢？
他說過她如果堅持參加四方會頂，那他會用自己的權(quán)利讓她得不了首名。
可如今他卻不再說這樣的話了，這又是為什么……湯湯覺得自己生如浮萍，飄蕩在這京都城巨大的詭云之中，渺小無比。
“京都城又有兇殺案了，這尸體……怎么說，就像是被抽掉了靈魂一樣?！?p> 一日一度的茶話會開始了，湯湯魂不守舍地坐在一邊，九娘知道湯湯心情不悅，于是顯得比平日更多嘴，好讓這氣氛暖融一些。
“聽說啊，那些死者全都是夜間獨行的女子，死狀殘忍，整個身體都干涸了，皺巴巴地黏在骨頭上?！?p> 冬生結(jié)束了夜間的練功，將那水凝做的長槍放下，坐在紅漆小桌旁邊，端起茶碗喝水，眼睛不經(jīng)意地往湯湯那看，見湯湯依舊是有些渾噩地坐在那，心里略微有些擔(dān)憂，只是臉上沒有顯露出多少。
從那星月舫回來，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并不是說馬不一樣了。他們相識以來，湯湯一直在慢慢地變化，只是此次突然想起，冬生才覺得，這個做事向來無腦沖動的女孩好像有了一些變化。
冬生身上的汗水濕潤了頭發(fā)，黏在他因為運(yùn)動而有些發(fā)紅的臉頰上，九娘心疼地上前為他擦汗。冬生起身倒水不著痕跡地側(cè)身避讓開來，坐到了湯湯身邊。
湯湯這才抬頭，笑著接過冬生遞來的水。
“或許呀，這連環(huán)殺人案就是什么吸人靈魂的精怪所為?！本拍餂]占到便宜，悻悻然坐回來說道。
坐在一旁的素素聽了這話，臉上浮現(xiàn)出懼色，害怕地說道：“這世道是怎么了……前頭孟郎一家才被兇徒害死，用大火燒地不成人樣。兇徒還沒找到，現(xiàn)在又出來了個吸人靈魂的妖怪……嗚嗚嗚……還不如讓我的靈魂給這妖怪吸去，一了百了……”
“別嚎了我的神哎，最近死的這么多，那妖怪早吃飽了，稀罕你這瘦不拉幾的？”任姐自從被素素推了一把后，對她總是有些懷恨在心。
一直沉默的湯湯的臉色卻變得詭異起來，她的目光動了動，嘴里喃喃道：“對……方家死了很多人……可是為什么來到閑人居的……只有素素一人?！?p> 冬生側(cè)身看向湯湯，問道：“你想到了什么？”
湯湯皺著眉頭，臉上卻是出現(xiàn)了難得的神采：“任姐的話倒是提醒了我，這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和方家滅門案的兇手，會不會……是同一人？”
冬生若有所思地沉默著。
湯湯站起來，對著眾人說道：“從萬鬼朝月上可以知道，兇手會巫術(shù)，并且想要隱藏自己是用巫術(shù)殺害了方家眾人，因此放了大火來毀尸滅跡。但是普通的創(chuàng)口與中毒是無法用大火來掩蓋的，但如果死者的死因是像連環(huán)殺人案的受害者那樣，被吸走魂魄呢？”
冬生贊同道：“如果方家眾人也是因為被吸走魂魄而身體干涸，那么死亡的情況則會和燒傷比較相近，用大火就能完美覆蓋掉原本的模樣。”
“這也是為什么，閑人居明明離方宅很近，卻只要素素一人能到這閑人居，因為其他的人的魂魄，全部被兇手吸走了！”
眾人被這一連環(huán)的猜測聽得目瞪口呆，直到素素發(fā)出一聲驚呼，才回過神來。
“你們是說，殺害孟郎一家人的兇手，還吸走了他們的靈魂……嗚嗚嗚……這可怎么辦，我與孟郎竟然連做鬼都不能相見?！?p> 任姐不耐煩地捂住耳朵：“又哭了這女人，又哭了?！?p> 湯湯安慰地說道：“這起碼，給了我們追兇的方向，只要抓住這個連環(huán)殺手，就能夠帶出那方家滅門案的線索?！?p> 素素哭泣著用袖子擦拭眼淚，抬起頭來望著月亮嗚咽道：“如今孟郎走了，這世上沒有人真心心疼我。爹爹阿娘，素素好想你們啊……嗚嗚嗚……不知你們過得好不好……女兒不孝……”
湯湯看著素素的臉，發(fā)現(xiàn)她的五官已經(jīng)越來越清晰，此刻湯湯都已經(jīng)能看出她那具體的模樣。
湯湯眼神有些異常，心中思量一番，對素素說道：“你別哭，既然你想念你父母，那我們便去你府上好好看望一下二老，好讓你也寬心一些?！?p> 素素沒想到湯湯會這么好心，感激地握住湯湯的手，連連稱謝。
湯湯不再多說，微微一笑，權(quán)當(dāng)還禮了。
翌日午后，湯湯和冬生提著些砸鍋賣鐵才買到的微薄禮物，往李府而去。
“冬生，你怎么沒有問我，為什么突然要替素素來看父母？”
“你在懷疑李素素?！?p> 湯湯點頭，說道：“從一開始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但卻并沒有太過注意，李素素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xiàn)在官府的受害人名單上。
李素素并不是什么無名無姓人家的女兒，死前手上又戴著那不會融化的金手鐲，怎么會被認(rèn)成無名氏。”
冬生說道：“另外連環(huán)殺人案的受害者，全部都是女子，這兇手……恐怕本身就是一女子，或者是女鬼，所以才會挑選對自己威脅較小的獨行女子?！?p>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好像我們探案的每一步，都是在素素的不經(jīng)意提醒下。從最開始求我們將她與方孟和葬，而后的找尋仇家，到今日的拜訪李府，一步一步……好像都在她的掌控中。”
湯湯話音落下時，倆人已經(jīng)站在了李府門口。由于兩人提著禮物，門前的小廝立馬就上來問。
湯湯表明了身份，很快就被請進(jìn)了院門，由侍女們伺候在了前廳。
湯湯向冬生使了一個眼色，冬生回應(yīng)了她一個眼神，兩人都同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一個極其詭異的問題。
“聽說二位找我？”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淺色裙衫的女子便由丫鬟引路，從屋后走了出來。
湯湯和冬生當(dāng)即愣在了原地，看著這姑娘的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李素素！
當(dāng)湯湯與冬生發(fā)現(xiàn)李府沒有舉行白事時，心中就已經(jīng)有疑慮，此時看見李素素活生生從后屋走出來，湯湯的腦袋更是嗡地一聲炸響。
李素素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這里，她沒有死，那閑人居里那個女鬼又是誰？
湯湯盯著她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李素素，你還活著？”
那素素方才還和煦的笑臉頓時凝固住了，一種冷青色迅速泛上她的臉，厲聲喝道：“你們是誰，為什么說我死了?！?p> 湯湯看著她的臉，是真真切切活生生的人臉，就是那女鬼素素的模樣，到底怎么回事……哪個才是真的素素？
那素素顯然是生氣了，見湯湯沒有回話，勒令周邊家仆上來，就要把兩人趕出李府。
湯湯心中一動，趁機(jī)大喊道：“李素素，你好狠的心，叫你的孟郎獨自一人受苦，他怎么沒托夢與你，要你下去陪他！”
那素素并不想理會湯湯的話，家仆們沖上來，推搡著兩人把他們推出了李府。
李府大門哄然關(guān)閉，湯湯在門口站定，仔細(xì)地檢查了一下自己那微薄的禮物有沒有破損，發(fā)現(xiàn)禮物安然無恙后，安心地嘆了一口氣。
“幸好……這樣還能退錢回來?！?p> 冬生對著湯湯這轉(zhuǎn)性的守財奴模樣，無力地嘆了口氣。
“官府的名單上沒有李素素，原來是因為她根本就沒出事。這事情不簡單，出現(xiàn)了兩個素素，你有什么看法？”
湯湯搖搖頭說道：“現(xiàn)在還不確定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但可以的確定的是，這個素素也有問題。
你看剛才我問她你還活著的時候，她表現(xiàn)得非常害怕，至少確實是被我那一句話嚇到了。
但我那時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于是說方孟要拉她一起變成鬼。她雖然也有反應(yīng)，但并沒有把我這句話聽進(jìn)去，顯然在她的心中，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p> “你是說……”
湯湯點頭道：“看來這案件快要破了，我們猜測的方向是對的，這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為了保證能成功下手，所以專門找夜間獨行的女子。但是這不一定證明了兇手是個女子，兇手也有可能是殘疾，就比如……因患有弱疾而身高不及常人的……”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方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