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p> 湯湯站在殿前,輕輕地喚了一聲,屋內(nèi)沒有任何聲音。
湯湯在門前站了一會,直到自己的心徹底平靜下來,才伸手緩緩?fù)崎_了大門。
“婆婆?”湯湯走進殿內(nèi),看見老人依舊是坐在那椅子上,外頭的夕陽照射不進這黑暗的殿內(nèi),光線十分暗淡,不知老人是醒是睡。
“婆婆,我是來向您請罪的?!?p> 湯湯走到老人身前,垂首而立,雙膝彎曲,跪在了老人身前,沉聲說道:“我與您坦白,我是來自南岐山碧泊水的逶夷?!?p> “我雖困于一隅,但卻遠離紛爭,心無雜念,本可永世安康,百歲無憂?!?p> “而人類莫言安,為一己私利,殺我親人,毀我家園,辱我種族,此仇不報,枉存于世?!?p> 湯湯一字一句地說著,聲音在寬闊的殿內(nèi)清清楚楚。
“晚輩聽聞只要奪得四方會頂首名,就可以獲得參閱千機文的機會,千機文記載世間萬物,必可助我達成所愿,救我族人。”
“此路艱難困苦,鬼門關(guān)里已經(jīng)走好幾趟,迫不得已才用計誆騙婆婆,實為拙劣?!?p> 湯湯深深拜服而下,朗聲說道:“晚輩在此誠心叩拜,愿婆婆收我為徒,我定當不辱師門,奪得四方會頂首名?!?p> 湯湯說完,殿內(nèi)又陷入了一片寂靜。湯湯只能聽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在這黑暗中咚咚作響。
湯湯壓著呼吸,等待婆婆開口??墒沁^了許久,殿內(nèi)依舊寂靜,湯湯抬起頭,悄悄去看婆婆。
忽然腳下一空,身體直墜而下。巨大的失重感讓湯湯驚聲尖叫了出來,眼看著身邊事物飛速掠過。
接著忽然一停,湯湯整個人定在了水面上,這一個過程完全違反重物自然降落的規(guī)則,湯湯猶如被人施展了定身術(shù)一般,一動不動地懸浮在空中。
湯湯余驚未定,眼睛的余光告訴她,周旁是萬頃的碧波,煙霧繚繞,是早已不在殿堂中了。
湯湯看著湖水中映出自己驚愕的臉龐,自己怎么會突然到了這里,瞬息之間就到了千里之外?這不可能。
難道是幻術(shù)?
湯湯嘗試掙扎了一下身子,身子在空中晃了晃,鼻尖碰觸到了湖水,涼涼的。
“婆婆……是你嗎?”
“若你是想讓我再心軟饒你一次,那你這次是賭錯了?!逼牌诺穆曇敉瑫r從四面八方傳來,神圣如同山頂?shù)哪虹?,激起湖面陣陣漣漪。
“婆婆,我是真心拜師,無論您如何處置我,我都只有一句話,請您收我為徒!”
“收你為徒?”
一股力量直沖而上,湯湯整個人被拉起,像一片落葉一般被秋風直拽上天空。
湯湯不敢發(fā)出害怕的尖叫,只覺得婆婆的聲音無處不在,好似那聲音就是這高山,又是這湖水,又或者這整個世界都不過是她的手心。
“世間上有多少可憐人,但并不是只要可憐能夠得到憐憫?!?p> “我不需要你憐憫,我只要你真心收我為徒。”湯湯連忙說道。
“我能跟你換,只要你收我為徒,我什么都能跟你換。”
“換?你沒有什么能跟我換?!?p> “不,我有?!睖珳芍劬?,她的聲音顫抖,但眼神卻是無比堅毅。
“我用未來的我與你換,我是逶夷,以天地靈力為食。只要我獲得了千機文,破了身體里經(jīng)絡(luò)不通的屏障,修成正果,我便是世間最有用的靈藥?!?p> “屆時我得報大仇,必當遵循此諾言,用自己與您交換?!?p> 湯湯的話音落下,天地之間也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湯湯的呼吸聲,在胸前起伏。
許久,她聽到一聲輕笑。
湯湯猛一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閣樓中,垂首跪在地上,姿勢竟從來沒有變過。
“你的提議很有意思?!?p> 湯湯抬起頭,看見老人的椅子就在跟前,神色詭譎,情緒難辨。
“婆婆……”湯湯試探地開口,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衫。
只見婆婆手間一揮,湯湯眼前頓時花白,一陣眩暈。
等到湯湯定下心神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殿外,正站在那湖水中的一方蓮臺上。
湯湯心中疑惑,只聽正殿里傳來婆婆的聲音。
“我答應(yīng)你,從此以后,你便是我徒弟。待你報得大仇,就自行來我殿前,實現(xiàn)你的承諾?!?p> 湯湯腦中還是一片眩暈,我這是成功了?
等明白過來后立即跪拜在地,行拜師禮道:“謝婆婆!”
正殿中并無回應(yīng),湯湯等了許久,才聽到了一句話,聲音竟是湯湯從未聽過的疲憊。
“我乏了,下去吧?!?p> 湯湯雖覺怪異,但還是依囑咐起身。忽覺鼻尖異常,用手一摸,觸手冰涼,竟然是濕的。
“剛才的湖水竟然是真的,難道這世間真的有瞬息萬里的秘術(shù)?”湯湯想著,古怪地喃喃道。
太陽已經(jīng)落下了山頭,夜色籠罩了大地。如若這時湯湯還在正殿內(nèi),她就會發(fā)現(xiàn),那個深陷在椅子中的老人,如同外頭落下的夕陽一般,漸漸消散,化作虛無。
……………
在拜師成功之后,湯湯簡直就是過上了地獄般的訓練生活。
白日是婆婆的天網(wǎng)式的躲水珠訓練,覆蓋面從最開始的蓮臺到了整個前院。
無論湯湯身處何方,那一招定生死的水珠都會如鬼魅一般突然射來,打地湯湯猝不及防。
換句話說,那水珠實在是太快,太準,太狠了,以至于湯湯沒有哪一天身上是完好無損的。
到了晚間,則是姑姑那一日必修的情操課。
所謂情操課,便是一邊用靈力控制細長的墨水在紙上寫蠅頭小字,一邊欣賞姑姑那動人心魄的琴音。
姑姑還將此課,美其名曰:紅袖添香。
真的是太美了,湯湯是有苦難言,且不說控制那細長的墨水精準無誤地落在紙上,寫出蠅頭小字來是多么困難的事情。
只說姑姑那一手以琴音亂人心神的本事,湯湯一邊要集中心力寫字,一邊又控制心神不被這強大的琴音牽引,常常是一口老血噴在了紙上。
“又可惜了我一張好紙?!?p> “姑姑……我們可以商量下,下次不彈琴嗎?”
湯湯含血哀求。
姑姑聽到這句話后,露出了笑容。
湯湯頓時感到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姑姑確實不彈琴了,她換了一樂器,用琵琶彈了一首春江花月夜。
琵琶錚錚而作,琴音如若雨落,湯湯感覺自己的心神好像是被一萬支利箭洞穿而過。
第三日又換了絲竹,湯湯的心神如同被細線勾住,在山尖上吊了一夜。
第四日換了立鼓,湯湯差點在如雷霆一般的鼓聲中命喪當場。
第五日,姑姑笑著問道:“小逶夷,今晚想聽什么?!?p> 湯湯簡直泣不成聲……
清晨,湯湯在床上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屋頂上橫架的棕灰色木梁。
湯湯舒坦地掀開被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早上的晨光從窗外投射進來,屋子里陳設(shè)很簡單,卻是十分干凈。
湯湯推開窗戶,外頭是一片早晨的清爽,已經(jīng)是霜降了,空氣中都是些涼涼的寒氣。
這屋子,是拜師后姑姑讓她在后院中找到的。
屋內(nèi)放置著一人寬的冰床,不知道是用什么冰制成的,竟一年四季都不會融化。
湯湯躺在上面,如同在水里一般舒服,甚至還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靈力從這冰床上送來,沖刷著她每一寸的肌骨。
無論湯湯前一日多疲倦,在這冰床上睡一晚,第二日都能精神飽滿地醒來。
“你又惹姑姑生氣了?”
湯湯走入榕樹林中,看見冬生正被倒掛在榕樹枝上,臉氣地鐵青,晃晃悠悠像一條大青蟲。
“她是個瘋子。”冬生咬牙說道:“什么太虛幻境,萬變由心。什么浮華塔,我看見的就是一座鬼園!”
“姑姑說了,那是因為你疑慮過多,才導(dǎo)致你看見那些奇怪的東西。”
湯湯笑嘻嘻地看著冬生的窘迫模樣,補充道:“這整個園子都是在姑姑和婆婆掌控中的太虛幻境,就跟手里的泥人一樣,想捏成什么,就是什么,你呀還是認命吧?!?p> 湯湯說著,轉(zhuǎn)動皓腕,手腕上的銀鐲流光一閃,霜江雪便出現(xiàn)在手中。
這銀鐲是無悔樓所贈,湯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個儲物的空間法寶,里頭世界極大,約摸有著半個閑人居大小。
湯湯用霜江雪割斷了樹藤,把冬生放了下來,問道:“你怎么又鼻青臉腫的,那群孩子又欺負你了?!?p> 冬生在這枝頭被吊了一夜,筋骨麻痹,險些連站都站不住。
聽到這話,卻還是強裝著毫發(fā)無損地冷冷說道:“他們沒這個本事。這個閑人居有古怪,我這些傷是被鬼打傷的。”
湯湯愣愣地沒反應(yīng)過來,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你說你的傷是被鬼打的?”
“你不信我就罷了,我只告訴你,這個園子不簡單,這兩個女人絕對有很多秘密。”
“好好好?!睖珳χ宓溃骸澳悄愠磉@也都快小半月了,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了嗎?”
自湯湯拜師后,冬生不知為何也獲得了可以自由出入閑人居的資格。這半月來,冬生是這閑人居里唯一的???。
冬生沉默,答不出話。
臨走前,冬生又不放心地回過身來,猶豫地說道:“噯,女人,我并不確定,但我想告訴你。園里那最大的榕樹下,有聲音?!?p> 湯湯聽著脊背有絲絲發(fā)涼,將冬生送出了閑人居的大門,回身望向這閑人居。
只見這里榕樹參天,隨風搖動這榕樹怎么總是這么茂密。
湯湯每日在這林中躲避婆婆的水珠,曾經(jīng)糟蹋壞了不少榕樹,可再細細看來,這榕樹好像又是完好如初。
晨光穿不透這重重樹冠,樹下日光暗淡,涼風襲人,竟確實有幾分詭異的氣息。
“這里……有鬼嗎?”湯湯不安道。
十六青泱
等等還有一章加更,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