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海棠春睡遲（下）

　　接連兩次中招，連思服再次醒來看到獨孤或就沒了好臉色，后頸還隱隱作痛……

　　獨孤或看到也不在意，安安靜靜與侍女坐在馬車一角。

　　“這是去哪？”

　　“回九公主的話，這是去見太子。”獨孤或閉上眼，他也不知走這一步到底對不對，他的自作主張也不知太子能不能接受。以前雖說太子再三拒絕了他，可他卻不能不為太子籌謀。

　　那就是去戰(zhàn)場上？連思服沉默。

　　衛(wèi)風站在鈺門關(guān)的城樓上，靜靜看著不遠處的西越國大軍。

　　“皇叔，您說這西越國是想干嘛？怎么在這附近晚上就扎營白天像站崗一樣站在那里不動？我還以為他們要攻城呢？”衛(wèi)云有些無語，虧他還跟他家老頭子信誓旦旦保證一定要殺敵多少多少，結(jié)果呢，兩邊都沒有要打起來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西越國那位皇帝，活得可真長久……

　　“戰(zhàn)爭是西越國皇帝發(fā)起的，主帥卻是西越國太子，他們兩個政見不和傳聞已久，要么就是做做樣子，要么就是在預(yù)謀什么?！?p>　　“哎……哎皇叔，那……那不是小皇嬸嗎？”衛(wèi)云剛剛就看見有一位女子裝扮的人投入了西越國太子的懷抱，他還以為西越國太子這么急色，誰想到一細看發(fā)現(xiàn)是他家小皇嬸！

　　衛(wèi)風看清了后，瞬間黑臉，她怎么在那！

　　連意只帶著連思服往城樓這邊走來，城樓上的弓箭手瞬間準備完畢！

　　連意將連思服扯到面前，抬頭看著城樓上的弓箭手，語氣嘲諷，“明王爺就是這樣歡迎您的王妃的？看來，我這妹妹讓明王妃很是不滿……不如我將我妹妹帶回去好了。”

　　“連意你這個卑鄙齷齪的小人！竟敢拿自己妹妹擋箭！你要不要臉！”衛(wèi)云大喊，內(nèi)心一頓國罵，他還真是第一次見這么惡心的人！

　　“是臉面重要還是性命重要？”連意仍將連思服牢牢擋在前面，連思服雖然矮，卻剛剛好遮住了連意的要害。

　　連思服也說不清現(xiàn)在自己是個什么感覺，她原以為會保護她的哥哥現(xiàn)在拿她做了擋箭牌……

　　衛(wèi)風打了個手勢讓弓箭手退下。

　　弓箭手接到指示均退下了，只除了個最右邊上的弓箭手，他直接將蓄勢待發(fā)的利箭朝著連思服的方向射了出去！

　　衛(wèi)風眼尖看見射出去的箭后，就搶過旁邊核心弓箭手配備的箭弩射發(fā)出去將箭打偏了，這才顫抖著將箭弩扔下……還好，箭弩的速度比尋常的弓箭速度快……衛(wèi)風給衛(wèi)云使了個眼色，轉(zhuǎn)身下了城樓。

　　衛(wèi)云朝著射箭的人走去，可誰想那位弓箭手卻又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型袖箭弩又朝著連思服的方向連射三發(fā)！

　　“誰他媽射的箭！是你！”衛(wèi)云大踏步走過去一把扯住了射箭的人，“你！你是莫家的人！好大的狗膽！”

　　連思服見剛剛的箭被打偏才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眼睜睜看著利箭一齊朝她而來，根本避無可避！

　　想象中的利箭穿心卻并沒有，連意在那一刻突然與連思服調(diào)換了位置并推開了她！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連思服連忙轉(zhuǎn)身，扶著因為連中三箭而倒地的連意……“太子哥哥！軍醫(yī)！我去找軍醫(yī)……”

　　連意卻撫摸著連思服的臉龐，“別哭……思服……別哭……我……沒能護住一個妹妹，另外一個妹妹……我……我也要護住……”

　　“哥哥……別說了……哥哥……獨孤或帶著軍醫(yī)過來了，哥哥你撐住好不好……思服求你了……”

　　衛(wèi)風讓人打開城門時，就見到此情此景，剛剛下樓時聽到衛(wèi)云的大喊……他承認他這一刻見中箭的不是連思服，是慶幸的，說他自私也好，無情也罷，他慶幸……

　　衛(wèi)風叫來幾個小兵抬著擔架走向他們，想要扶起連思服，連思服卻避開了衛(wèi)風的手。

　　衛(wèi)風以為連思服是太過傷心，也就沒放在心上，見那邊的軍醫(yī)迅速處理著傷口，又指揮著人將太子抬到擔架上，就連忙道:“進城去吧，里面藥材什么的都配備齊全……”

　　獨孤或謝過，也不在意是不是什么敵我雙方了，他此刻只想救回太子殿下的命，他是真的后悔了，哪知太子殿下將九公主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衛(wèi)風抱起突然暈過去的連思服，在真正抱到她的那一刻，這才確信他的王妃還好好的活著……擁有前世記憶的他，此刻卻很怕失去，前世他們是師徒，他抱不了她，今生她是他的王妃了，他只想緊緊抱著她，好像要把前世的懷抱都補回來。

　　連思服醒來后，睜開眼發(fā)現(xiàn)衛(wèi)風頭枕在床邊，似乎是睡過去了。

　　想到太子哥哥不知道怎么樣了，連思服就想下床，沒想到她一動衛(wèi)風就醒了，衛(wèi)風猛地抬頭，驚喜地道:“你醒了？”

　　手足無措了好一會，才試探著伸出手想要抱抱連思服，連思服卻裝作沒看到，而是問了他一句太子哥哥怎么樣了。

　　衛(wèi)風暗道不急，沒事，可以慢慢來，反正她也跑不掉，他可不會讓連意帶她回西越國的！

　　“還昏迷著，獨孤或在守著他?！?p>　　“我要去太子哥哥那?！?p>　　“好好好，去去去?！?p>　　連思服忽略掉衛(wèi)風像哄孩子一樣的口氣，先去看了昏迷中的連意，又細細問過軍醫(yī)，得知沒有傷到要害，并無大礙，這才放了一半的心。

　　太子哥哥為她擋箭，虧她之前還那么想太子哥哥……

　　連思服走出連意養(yǎng)傷的房間，原本在外頭等著的衛(wèi)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衛(wèi)云。

　　衛(wèi)云笑嘻嘻地解釋:“小皇嬸，軍營里有事，皇叔去軍營了?！?p>　　連思服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衛(wèi)云見連思服似乎有些冷淡，仔細一想又恍然大悟，連忙解釋清楚:“小皇嬸，軍營里的事就跟莫家有關(guān)，之前在城樓上就是莫家的人無視軍令私自射箭的，當時皇叔下了城樓了，也怪我沒有看住那人，沒有想到那人手里居然還有袖箭……”莫家的人手越來越長了，居然伸到了軍營里頭，不過當時真是兇險，這么巧西越國太子和小皇嬸朝著城樓這邊來，如果不是……那莫家的目標不是皇叔就是他！

　　嘶……衛(wèi)云差點就跳起來了，難怪皇叔說要整肅一下軍營里的人，莫家到底想干嘛？

　　衛(wèi)云越想就越腦補了一些勾心斗角外戚權(quán)謀的朝廷大事，還愈來愈興奮，向連思服告辭了一聲就往軍營的方向跑去了。

　　連思服停在原地，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松了口氣，倘若真的是衛(wèi)風下的令，她……

　　回想起來，經(jīng)過那一個多月的相處，不知不覺間，她對衛(wèi)風似乎是喜歡的？一想到他就滿心歡喜，心如鹿撞，衛(wèi)風大抵也是心里有她的吧？

　　她看著東宮里來來往往、送去又來如過客的妃子，曾經(jīng)問過太子哥哥，喜歡是什么感覺？

　　太子哥哥說他也不知，他也沒有喜歡的人，大抵是書里說的那樣，想起那個人就會滿心歡喜，見到那個人就心如小鹿亂撞吧。

　　——————連意發(fā)動政變的分割線——————

　　西越國慶帝在位三十六年，太子意發(fā)動政變，朝中大臣竟無一人反對，宗室內(nèi)也表示支持，大臣們則紛紛約束好家人，心里默默表示真的不想要一個沉迷于替身和長生的皇帝了。

　　慶帝看著曾經(jīng)的太子殿下走進來，神情復(fù)雜。

　　“我看到的小九，并不是真的小九，對吧？你給我看了個假的。”

　　連意不答，只是淡淡看著慶帝。

　　“你以為小六是被我……而死的？都當太子的人了，怎么還只相信表象的東西？你有一位好娘，為了保你的位子，連自己女兒的命都搭得進來，比我還狠啊?！?p>　　“什么意思？你說清楚！”連意最聽不得別人提起小六，可他怎么還敢提！最沒有資格提的就是他！

　　“都快當皇帝了，怎么還學不會喜怒不形于色？你不知道吧，你娘最擅用毒，當時東籬國那位沒有選她而是選了她姐姐，便懷恨在心下了毒給那兩位，不然你以為那兩位怎么會這么早死……也幸虧東籬還有個衛(wèi)風，否則……她也使計嫁了我，我想著嫁便嫁吧，有天下第一先生女兒的助力得到太子之位也不錯……”

　　“我防著她，讓她沒有機會下毒，不過哪知還是被她得手了。她一生嫉妒成性，最恨像她姐姐容貌的人，我便找來給她添堵，當初憶妃若不是反應(yīng)得快，又哪里還能繼續(xù)在冷宮活下去……看你沉迷于作畫，無心學習，加上她多年用毒、接觸毒藥已時日無多，又剛好特別討厭小六，因為小六的雙眼與她姐姐長得一模一樣，就策劃了那出戲，讓你以為小六是被我……”

　　“小六中了毒，我讓人偷偷送出了宮，可惜，活到十三歲還是死了，死的時候哭著和我說她不想在地下見到娘……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解毒的方法，解我的和小六的，可惜還是沒找到?！?p>　　“不可能！不可能……小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連意本是緊緊抓著慶帝的衣領(lǐng)，卻又突然松了開來，從來都是他母后說什么他便信什么，從來沒有懷疑過，他這么多年的恨和厭惡都白白恨錯了人厭惡錯了人！

　　“愛信不信，反正我快要死了。”慶帝緩緩閉上了眼。

　　——————過了一年的分割線——————

　　又是一年海棠花開，西越國都正值家家戶戶外出游玩之際。

　　不過這一年西越國都迎回了他們的齊光公主，連思服。齊光公主于兩年前嫁到了東籬國，是為明王妃，這年齊光公主回西越國都省親。

　　“都十年過去了，西越國都的海棠花還是那么嬌艷，而我卻老了。”

　　淑妃放下了車簾，語氣有些惆悵，而同坐車中的連思服卻是及笄之年，只是因為想家了，衛(wèi)風就放她回西越國省親，而她在那深宮牢籠里，還不知要被束縛多久……倘若十年前她……不過也是另外一個牢籠罷了，難道西越的皇宮比東籬的皇宮更好一些嗎？

　　連思服見淑妃面上帶出的嘲諷，就勸了一句，“娘娘正值盛寵，還有大好的日子呢。”

　　“又不是誰都像你這么好命，嫁給了衛(wèi)風?！?p>　　淑妃想到明王妃及笄時，衛(wèi)風請來了一位德高望重、?；垭p全的老王妃親自為她主持及笄禮，又重辦婚禮，大婚時，衛(wèi)風請了個旨意，圣旨上竟表明了衛(wèi)風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有圣旨為證，東籬國的女子誰不羨慕這位異國來的明王妃？

　　一生一世一雙人啊，多么美好的愿望。就連人人都說她淑妃盛寵，無非就是皇帝多來了她宮里幾次，就盛寵了？呵，從此以后，就不會再有人說她淑妃盛寵了，真正獲得盛寵的是明王妃。

　　不甘嗎？也許吧。淑妃又想起十年前的西越國都，不知那位曾經(jīng)的太子殿下，可還記得救了一位女子？而那位女子，卻將心遺留在了海棠花盛開的國度里。

　　所以她第一次求了衛(wèi)景，希望她能跟著明王妃回西越國省親。她想親自問問那位曾經(jīng)的太子殿下。

　　連思服見淑妃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遂不再說話。

　　宴席過后，連思服與淑妃并行回住處，沒多久，三歲的小太子就噠噠噠追了上來。

　　“姑姑，皇姑姑……”

　　小太子氣喘吁吁的，再慢點他可就完不成父皇給他的任務(wù)了！

　　“怎么了，瑞兒，你怎么在這，你奶嬤嬤呢？”連思服蹲下抱起了連瑞。

　　“奶嬤嬤在后面，皇姑姑，父皇請您去聞閬苑?！?p>　　聞閬苑？那不是宮里唯一一處栽滿了海棠的地方嗎，皇兄怎會約她到那？

　　淑妃聞言就讓連思服去了，連思服就讓宮人引著淑妃回住處。

　　連瑞小手環(huán)抱著連思服，奶聲奶氣地說:“姑姑您放我下來吧，父皇說了，身為男子應(yīng)保護女子，瑞兒還小，也可以保護姑姑，姑姑就讓瑞兒牽著您，保護您?！?p>　　“好吧，就讓瑞兒保護姑姑?！边B思服將連瑞放下，牽起了他的小手，一大一小往聞閬苑而去，后頭不遠不近跟著一堆宮人。

　　“姑姑，您去吧，父皇說了，有人在等您?！边B瑞放開了連思服的手，跑向了后頭的奶嬤嬤，奶嬤嬤就抱起連瑞，向連思服告辭。

　　有人在等她？是誰呢？

　　連思服走進聞閬苑里，聞閬苑里處處是盛開的海棠，而海棠深處是……衛(wèi)風。

　　“你……你怎么在這？”連思服驚訝道，實在是沒想到衛(wèi)風會在此處，他之前不是說有事不能陪她省親嗎。

　　“王妃要省親，我怎么能不陪同？”衛(wèi)風向連思服走來，手里還拿著一枝海棠，“我聽聞西越國都有個習俗，是海棠盛開之際，男男女女外出游玩，男子會親自采取一枝海棠給他心愛的女子，女子接下是為定情，女子歸還是為拒絕，待定情之后則男子家中上門提親，商議婚事，是否是這樣？”

　　“是?！?p>　　“之前兩次大婚，無一不是按照東籬國禮法來，娘子來自西越國，我自然也要按照西越國習俗與你定情一次。這枝海棠，姑娘可否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