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迷中醒來時,是第二天的午時。
我沒有在偏房里,而是在我的房間床上,上身的短袖被換成一件長袖的T恤。
我從床上爬起走出房間,飯桌上擺著整齊的碗筷,父親、母親和二叔正忙碌著午飯。
我向父親和母親說起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那只黑貓和爺爺,還有那扇鐵門。
父親母親直言我睡昏了腦袋,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不過是人心作祟而已。
據(jù)母親和父親的說法,我在守靈的時候睡著了,半夜忽然降溫,父親擔(dān)心我感冒受寒,于是拿著棉被到偏房準備給我,當他看到我時我已經(jīng)熟睡,父親索性就把我抬回房間,后半夜是父親守在偏房里。
我睡著了?不可能!
我對晚上發(fā)生的事情記得很清晰,黑貓的樣子,爺爺?shù)臉幼?,甚至是巴金先生的小說《家》里面每一個細節(jié),我都記得一清二楚,而做夢不可能有這么清晰的記憶。
我找二叔對質(zhì),二叔卻說他一直在房間里睡覺,并未出過房門半步。
我被搞糊涂了,難道真的是夢?可是這個夢也未免太真實。
由于還有很多事要忙,我只好暫時把這件事拋在腦后,但我覺得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十分真切,并不像是在做夢。
爺爺?shù)脑岫Y安排在下午三點,需要做一些準備。
在過去,所城這邊喪葬還需“報鐘”,“報鐘”指的是死者兒孫手執(zhí)白燈籠,列隊前去土地廟痛哭,其意義是向土地老爺報告家中死了人,愿土地老爺好好對待地府下的亡靈。
不過根據(jù)爺爺?shù)囊庠福岫Y一切從簡,“報鐘”這一道程序也就省去了,只需簡單的走一遍祭拜悼念下葬的流程即可。
我們的親戚并不多,前來祭拜的只有伶仃幾個,待祭拜完后便是抬棺下葬。
下葬是二叔一人主持,本來這事應(yīng)該長子來做,但是父親常年在外,對一些習(xí)俗忘得七七八八,而老家又很尊重這些習(xí)俗,故此只好由二叔來主持。
在悼念之后,二叔往墓穴里放了一面破舊的銅鏡和兩枚銅錢,隨后就下棺封土。
黃土一層又一層,我卻擠不出眼淚來,或許是因為和爺爺不親。
看著那被黃土覆蓋的棺柩,我又想起晚上發(fā)生的事情。
一旁的父親哭得像個淚人,母親在一旁安慰他。
這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見父親哭。
生死相別,陰陽相隔,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殘酷的事情。
二叔沒有哭,他只是默默地看著越堆越高的黃土。
葬禮剛結(jié)束,公司那邊就打來電話,接手項目的同事捅了個大簍子,聽說情況很嚴重。
看著心情不佳的父親,我不知如何是好。
公司那邊催得很緊,母親聽到了我與公司的第二次電話,她問我發(fā)生什么,我便把公司的事情告訴她。
聽完我的話后母親讓我回公司,說這里的事情交給他們就好。
我正猶豫著,但公司似乎是我不回去就不會罷休,在我與母親談話的時候又給我打了第三次電話。
無奈之下,我只好定下最早的一班高鐵返回海珠市。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本地的文化傳播公司,主要做的是情感類的自媒體,新的項目是與當?shù)亓硗庖患易悦襟w共同開拓的線下聯(lián)動項目,接手項目的人和對方吵翻了,現(xiàn)在項目暫時擱淺,所以公司緊急召我回來。
下高鐵后我就直接去了對方公司。
對方公司負責(zé)人叫做徐杰,之前與我打過幾次照面,是一個精練的男人,年紀只比我大上幾歲,卻做了許多成功的項目。
爭吵的起因是項目的工作劃分,那個替代我的同事想要項目的主辦權(quán),但是對方公司不肯接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對方公司不僅出資,還提供了場地,換做是我我也不答應(yīng)。
在賠禮道歉再加上讓出部分利潤后,總算把對方公司穩(wěn)住,項目可以繼續(xù)下去。
對于自媒體而言,粉絲群體才是最主要的,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讓利并非不可。
應(yīng)酬完徐杰回到家里,已是深夜。
看著昏黃的路燈,不禁想起網(wǎng)絡(luò)上廣為流傳的一句話——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
我沒有與父親和母親一起生活,而是在外面自己租了一個單身公寓。
一房一廳一衛(wèi),精裝修的裝橫,略帶小溫馨,這里就是屬于我自己的世界。
走進浴室的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上的胡茬兩天沒有打理又長了出來,顯得有些許滄桑。
勞累了一天我也懶得去整理儀容,打算洗漱完就去睡覺。
當我脫下衣服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手臂上、胸口上,有數(shù)道愈合了的抓痕。
那是貓的抓痕。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想起那晚發(fā)生的事情。
那扇鐵門、那只黑貓、爺爺?shù)谋秤啊?p> 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