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都死了！”
夜色深沉，昏暗的夜空中，李衡看著牛頭村滿地的尸駭，豎眉深深地繃緊，發(fā)出了一聲重重地嘆息。
“督頭，牛頭村五十六具尸體都在這了，屬下查看過，所有的尸體都被鬼族吸成了干尸，無一例外！”一個士兵向他跑了過來，神情緊張地道，顯然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么駭人的場景。
“五十六具嗎？”李衡心里一緊：“全村人都……”
“我再過一遍！”
為免出錯，也報著一絲希冀，李衡耐心地重新數(shù)了一遍，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怎么才五十五具，你是怎么數(shù)的？”
“這怎么可能？”士兵臉色一白，詫異地道。
事態(tài)嚴(yán)重，他方才數(shù)了足足三遍，確定沒有錯才來報告督頭的。
“少了誰，趕緊弄清楚，天要亮了，要把全部尸體都放在村口，一具也不能少！”李衡大聲怒斥道。
被鬼族咬過的尸體，一定要在第二天的清晨日光下讓其焚化。如果被遺落在哪個黑暗的角落無法接受到日光，下一個晚上，就有鬼化的可能。
這是大荒每一個子民都明白的道理！
士兵舉著火把，拿著戶籍簿，小心謹(jǐn)慎地又核對起地上的干尸，這一次，他看得比前三次都要仔細(xì)。
“啪！”
看完之后，他拍了一聲，打了自己的臉！
又重新舉著火把，一條一條尸體再看一遍！
“啪！”
又是一聲脆響，他幾乎要把自己打哭了。
……
“你是說少了步家那孩子，而且你確定剛才點數(shù)的時候見過那個小孩？”李衡不可思議地看著士兵。
“是，督頭，我真的很確定。你是知道，那步家的孩子常來軍營看我們訓(xùn)練，營里的將士都認(rèn)得。剛才我還特意把步家一家三口都放在一起，希望他們死后也能一家團(tuán)聚，誰想到轉(zhuǎn)了個身，那孩子竟然……竟然就消失了！”
“羅大哥，我在這，我沒死，你看不到我嗎？明明你剛才還抱我把到爹娘的身邊！”
步方站了起來，放聲大哭著。
他的身邊躺著娘親和爹爹，還有二叔、三佬爺、村長，好多的人。他們的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躺著，沒有生息，沒有動靜，變了一具干癟的尸體。
步方記得他也被鬼族咬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后就變成這樣。
他害怕，不停地哭泣，可是沒有一個人過來安慰他。
“羅大哥！”
“李叔叔！”
步方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羅大哥的身邊，他想拍羅大哥的腰，可是整只手，詭異地從羅大哥的身體穿了過去。
一時之間，他愣住了。
“羅大哥！”
“李叔叔！”
“我這是怎么了，你們看不到我嗎？你們聽不到我的聲音嗎？”步方哭慘著臉，驚慌地道。
他想去捉李叔叔那只厚實的手掌，可是依然撲了個空。
任他怎么哭喊，羅大哥和李叔叔都無動于衷。
“這怎么可能，難道他的尸體鬼化了，然后自己逃走了。不，不可能，從來就沒有干尸在一個晚上就鬼化的先例！”李衡臉色蒼白，沉著聲道。
“會不會，剛才趁我們不注意，鬼族偷偷地把步家孩子的尸體帶走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李衡全身一抖，臉色頓時大變，高聲叫道：“傳令下去，全體警備，村里可能還藏有鬼族。所有人打起精神，小心行事。哪怕搜到天亮，也一定要把步家那孩子的尸體找出來！”
“是！”
步方依然在放聲大哭。
可是根本就沒有人聽到他的哭聲。
他穿過了羅大哥，穿過了李叔叔，穿過了一個個從他身邊走過的士兵，可是沒有撞到任何人的身上。
他想去摸娘親和爹爹的尸體，可是摸到的也只是空氣。
他想舉起一把刀，一柄劍，哪怕一塊石子，可是他依然辦不到。
為……為什么會這樣？
我死了嗎？
娘親說過，死后成鬼魂的話，那便誰也看不到，誰也聽不到。
可又不對。
他坐了下來，坐在了爹娘的身邊，這就意味著，他能碰到地面，娘親說鬼魂是飄著的，而他能坐能站，不能飄，哪怕用力一蹬地面，他也很快落了下來。
而且若他是鬼魂，那他的尸體在哪里？
步方眼淚不停地落下來，他有很多疑惑，卻不知道去問誰。
只能坐在娘親的身邊，不停地哭著，不停地思索著。
“天快亮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士兵群中，不知誰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晨曦吐露，遙遠(yuǎn)的東方，泛起了一絲魚肚白。朦朦朧朧，終于有一道曙光從朦朧之中透露出來。
聽說鬼魂和鬼族一樣，都不能見到陽光。
若我是鬼魂，陽光就會把我打得魂飛魄散吧！
步方抬起了頭。
如此也好，步兒就能和爹娘一起去了。
然而，隨著陽光灑落，他并沒消失。
反倒是他身邊的娘親、爹爹、村長、三佬爺，村子所有人的身體開始冒出了輕煙。
步方心里一悸，他意識到一切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樣。
他放肆地嘶吼著，
拼命地想要捉住他們的尸體。第一個冒煙的是三佬爺、步方碰不到他，于是他擋在了三佬爺?shù)氖砬啊?p> 可是陽光穿過他，連陽光都能穿過他嗎？
步方來不及多想，三佬爺?shù)哪_開始消化了。
第二個冒煙的是趙三叔。
然后是村長。
步方瘋了一般，嘗試著擋在每一個村里人的身前，甚至臥在他們身上，可是不知是因為他身子小蓋不住他們，還是陽光能穿透他的身體，他所作的一切根本一點作用也沒有。
直到他來到了爹娘面前，他慘然地跪了下來。
“不！”
“爹，娘，別離開步兒！”
“孩子沒用，什么都捉不住，什么也握不住！”
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曙色蒼茫，步方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
痛！
腦殼像是裂開一般。
步方只覺腦袋不停地抽搐，像是被人撬開來一般，很多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填了進(jìn)來。
為什么那么的悲傷？
不應(yīng)該。
我是從不大喜大悲。
我明明是自然衰老死的。
這一生，我活了一百三十歲，活到了人類自然壽命的終結(jié)。為了健康我一直都很謹(jǐn)慎，晚上九點前一定入睡，七點前一定起床，誤差從來沒有超過五分鐘。
我從不挑食、從來沒有抽過一根煙、沾過一滴喝酒，我每一餐都合理的搭配葷素。
我每天都會堅持鍛煉，哪怕到了期頤之年，每天都還能堅持跑一個小時，身體比三十歲的年輕人還要好。
我很謹(jǐn)慎穩(wěn)健，駕駛證從拿到手以后，從來沒有被扣過一分。
我知足常樂，每天都保持著愉的心情，醫(yī)生說我的心理年齡甚至只有二十歲。
哪怕臨死前，我也很安樂。
可是，為什么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從未見過恐怖悲傷的畫面？
“起來吧！”
腦海里幽幽地傳來一個聲音，像是來自空明，婉柔動聽，如雛鳥輕啼，步方緩緩地睜開了眼。
“你是誰？”
“你可以稱呼我為系統(tǒng)！”
步方霍然驚醒，從地上彈了起來。
眼前是一個荒涼而又陌生的山村，他方才躺的地方是一片空曠的山地，邊上豎起一個墓牌，上面寫著“牛頭村五十六名村民之墓”。
“誰在說話，我，我死了嗎？我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步方四處看了看，周圍空曠，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你沒死，你只是消失了，我能力有限，消失后就不能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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