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的文 九-叁（終章）

　　【徵】

　　一個穿著寬大黑袍的人在谷口，燦若朝霞的曼珠沙華在他身后舞動，仿佛置身于彼岸。

　　我隨手召來葉鞭向他揮去，他伸出手在空中畫著符，便擋去了大部分葉鞭的攻擊，而剩下的攻擊他輕輕一個走位便躲去。

　　我暗暗吃驚，雖說這攻擊不是最強(qiáng)但能如此輕易化解的人絕對不多，更何況年齡如此小的妜妤，這雜家能存活到現(xiàn)在，果真還是有些本事。

　　那個符應(yīng)該是道家演變而來，看來還要小心一些。我手勢變換，一個簡單的太極圖便生成，手印散開成為藤鞭，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攻擊妜妤。

　　這次他沒有通過畫符來化解攻擊，他右臂揮動，一柄短小似劍的武器露出，一股殺氣蔓延開來，將右后方的藤鞭斬斷，又移動了幾步便輕易避開另外兩個方向的藤鞭。

　　他竟有武器？！

　　我竟未發(fā)現(xiàn)他有武器，我這才想起剛才他畫符時用的是左手。

　　我變換著手勢控制剩下的藤鞭，準(zhǔn)備從正前方和左后方攻擊。他右臂揮動，身體翻轉(zhuǎn)，藤鞭散開。

　　我再度變換手勢，藤蔓從地上長出牽住他的腳，散開的藤蔓凝結(jié)成短劍狀向他襲去。

　　他的動作有些慌張，不似先前那般流暢與淡然。

　　我瞬移到他面前，正欲將葉鞭朝他揮去時四周羽毛翩飛。一根潔白的羽毛朝我飛來，我偏頭躲過，卻失去了攻擊的最好機(jī)會。

　　“誰？！望閣下勿多管閑事。”我有些怒了，聲音不由冷了幾分。

　　“那個小男孩是你們的人吧？如果你還不去救他，我可不保證他還是活的?！币幻凶討腋≡诳罩校瑑?nèi)著藍(lán)紫烏色紋衣外套月白色長袍，右肩綴圓形圈飾，白羽飄帶穿圈而過，有著奇怪的發(fā)色和眸色，五官白皙，容顏俊朗，眼神輕蔑而魅惑。

　　星魂有危險？！

　　我順手留下一擊就瞬移去了妜妤的別院。

　　果然如白衣男子所說，星魂受傷嚴(yán)重，重到我都不忍看他，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傷得如此重。我握住他的手向他運(yùn)輸真氣，一邊用萬木之源給他療傷一邊趕回陰陽家。

　　“東皇大人可不可以救救他？”我抱著星魂急切的問道。

　　“可以。但要去‘璇璣谷’?！?p>　　“多謝東皇大人。”我把星魂輕輕放下，退出星河。

　　璇璣。謠吟兮中壄，上察兮璇璣。

　　我心中想起這句詩，思酌這璇璣谷到底為何地。是善是惡？

　　后來證明它是惡的，但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星魂一去便是一年。在他離開后我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有一個人相伴，已經(jīng)習(xí)慣有一個人關(guān)心，已經(jīng)習(xí)慣有一個人保護(hù)。

　　他終是在我及笄之年歸來了。卻沒有想象中的欣喜。

　　他變了。

　　他的左眼周圍出現(xiàn)了詭異的淡紫色火焰形花紋。

　　他的陰陽術(shù)變得擁有極端可怕的殺傷力，變得喜歡殺戮和掌握生死的感覺。

　　因了他陰陽術(shù)的強(qiáng)大，他成了大秦帝國兩大護(hù)國法師之一及陰陽家的左護(hù)法，與月神同樣的地位。

　　他變得有著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性情十分古怪，喜怒無常，嗜好操縱之術(shù)。

　　我無法理解，那樣一個澄澈如水，干凈如風(fēng)的一個少年，怎會變得如此這般？

　　他回來后便是搬出我的別院，我已是不能隨意見到他，他亦沒有來看我。

　　我以為及笈之日會很開心，我以為及笈之日他會來?？墒且詾橹皇且詾?，以為只是我的一廂情愿。

　　那日我盛裝打扮，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賽雪肌膚，如璃紫眸，妖異朱唇，及腰紫發(fā)。那日我何其美麗，盛裝出現(xiàn)于殿上時，眾人失色。

　　我在人群中尋找他，我沒有看見那抹幽藍(lán)。

　　心像沉溺在萬丈深的海洋，沉悶壓抑，卻無法訴說，每一次呼吸都會使心更痛，如同蟻筮。

　　我一路狂奔至星河盡頭，終是見到東皇閣下。在那里的，還有星魂。他似是在與東皇談?wù)撝裁?，眸光深邃幽暗，膚色異常白皙。

　　我深吸一口氣：“東皇閣下，望您能助吾心，化石?！?p>　　我瞥了星魂一眼，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心中不免抽痛。

　　“好。我可助汝心化石，但需明日，你回去罷?！睎|皇閣下道，“星魂你也回去罷。”

　　我輕點頭，與星魂一同退出了星河。我依舊不愿相信這事實，如果他有一點遲疑，哪怕只有一點，我也不會讓東皇閣下助我心化石。

　　我問他：“為何今日不在？”

　　他說：“因為有更重要的事?！甭曇舯?。

　　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我不住地喃喃，我抬頭望著他，正欲啟唇。

　　他已經(jīng)說道：“別問我以前。以前么？...不過騙你，想試試這頤氏族人有何不同。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語調(diào)輕佻，幽藍(lán)的眸中盡是輕蔑。

　　原來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么？我不再言語。

　　漠然。

　　成了我們彼此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

　　后來，劉邦稱帝，陰陽家被滅。我不知自己怎會活下來，只是夜夜夢見這茶寮。

　　再后來，我來到了這間名冷香的茶寮。

　　【羽】

　　見她講訴完，我把紅茗推到她面前。她輕泯一口，眸光看向我。

　　“很美的故事?！蔽艺f：“你是頤氏族人？”

　　“嗯。”

　　“月夜，將七色琉璃鏈拿來。”我說道。

　　不一會兒，一個紫檀黃花梨匣子便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將其打開，一條鑲著七色琉璃的手鏈躺在其中。

　　我為她戴上，又解釋道：“我受人之托，把它給你。準(zhǔn)確說是頤族后人。手鏈由七顆琉璃珠穿制而成，分別代表七中法力。一曰彼岸，二曰忘川，三曰三生，四曰一夕，五曰九朝，六曰芥子，七曰須彌?！?p>　　她依舊靜靜地喝著紅茗。

　　我恍然想起她的心化石了，又補(bǔ)充道：“月夜，那瓶心頭血拿來。”

　　我把心頭血遞給她，她疑惑地望著我。

　　“解開化石之心的方法，是將所愛之人的心頭血喝下。而你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承受七色琉璃鏈的法力。我把心頭血給你，是想讓你自己做選擇?！?p>　　我呷了口紅茗。

　　她問：“你怎么得到他的心頭血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看來她的心化石，感情卻依舊沒被

　　我搖頭，又說：“你走罷?！?p>　　我終究沒有告訴她另一半關(guān)于星魂的回憶，她尚不知自己只擁有這故事的一半，而此刻的我卻擁有全部。

　　星魂并非像他對她所說的那樣——“想試試這頤氏族人有何不同?！?p>　　他不過是想救下她才與璇璣谷谷主做交易：用自己的兩魂一魄外加聽命于璇璣谷谷主換她一世安穩(wěn)。

　　他不愿她知道自己以殘缺不全的魂魄茍活于世，亦因為他失了魂魄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怕傷了她，這才對她說了那番話。

　　——“別問我以前。以前么？...不過騙你，想試試這頤氏族人有何不同。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p>　　真的是一個很美的故事。星魂像極了他呢。

　　我望著杯中浮浮沉沉的紅色花瓣，思緒蔓延開來觸及某個傷口，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