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本名黃子辛。
他在灰塬城任職,主要工作就管理梁坪人口,有時也客串祭天拜地的司禮,嚴(yán)格來說他還是公鴨嗓的搭檔。
待義莊人來齊之后,黃子辛就開始張羅眾人焚香祭祖,他既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準(zhǔn)備聲勢浩壯的悼辭,只是語氣平淡地向眾人回憶了牌位上先人的事跡,就像是在喝一懷白開水。
“望歲平安,尚饗”
黃子辛說完之后,帶著眾人向牌位行了禮。
而劉杭葦排在老二,所以站在蒲團靠前的位置,正當(dāng)他揖手往外走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最高的那塊牌位上,清清楚楚地用篆文刻著兩個大字:
【甘英】
這是那個出使羅馬,第一個到達波斯灣的天朝人?
劉杭葦心中驚道,他聽聞當(dāng)年甘英受命從龜茲出發(fā),經(jīng)過蔥嶺、大月氏到達芯片安息王國境內(nèi),正要探路去羅馬之際——
安息人卻害怕大漢與羅馬有了溝通之后,就會打斷自己對絲綢之路的壟斷,他們就隱瞞了從條支通往羅馬的捷徑,反而將甘英熱情地帶到波斯灣沿岸說:大海對面就是羅馬了,但是這個海不好過,運氣好要準(zhǔn)備三年的糧食才漂得過去,運氣不好就直接喂魚了。
這些困難甘英當(dāng)然不在乎,但是安息人,卻又拿出了另一個比較含糊的說法,直接就讓甘英罷手了,這句話記載于《后漢書》,其言:
海中有思慕之物,
往者莫不悲懷,
若漢使不戀父母妻子者可入。
之后,《后漢書》也沒有詳細(xì)解釋【思慕之物】到底是個什么恐怖怪物,又怎么會讓漢天子使者就此止步于安息國,它就只是簡單地記錄了四個字:
英不能渡。
這四個字,包涵著甘英對未知世界的無奈,同時讓無數(shù)后人為之喟嘆:當(dāng)時天下兩個最輝煌偉大的文明,就這樣失之交臂了。
不過,在這個世界,甘英并沒有聽從安息人的鬼話,反而勇敢地邁出向西的步伐。
雖然最終從黃子辛口中得知,這此偉大的探索,還是被【海中思慕之物】給中斷了,結(jié)果造成艦隊覆滅,還莫名其妙的流落到這妖邪縱橫的異界,但就算如此,仍然不妨礙劉杭葦對高堂之上的甘英靈位,表達自己深深的敬意。
劉杭葦退出房間之前,拱手又向靈位揖了一禮,然后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接著卻意外地呼出兩行文字:
【任務(wù):查明思慕之物】
【獎勵:慶陽心法】
“杭葦,聽伯安說,你總是感覺腦袋里有蟲子在飛?”主簿黃子辛看劉杭葦愣在臺階上,就想起這孩子記性可以,就是視力有點問題,他便拉住劉杭葦問道:“黃昏之后,能看清檐角勾瓦幾何嗎?”
“回主簿,勉強入目?!?p> “那月色皎潔,你可以辨別自己的掌紋么?”
黃子辛看劉杭葦搖了搖頭,心中便有了定數(shù),然后他拍了拍劉杭葦?shù)募绨颍骸爸皇怯悬c夜盲,并無大礙,你記得要少勞累,多吃一點雞蛋和肝臟,半月則有明顯改善?!?p> 劉杭葦聽到這里,連忙起身道謝。
而這時柳依依也湊了過來,她撐在劉杭葦肩上,然后歪著頭對黃子辛問道:“先生,這些都是膳食調(diào)理吧,那還有其它食材可以搭配嘛?”
“有,柰子生食。”
“我的親爺爺,那片柰子林——”柳依依本來豎起耳朵乖乖地聽著,突然兇神惡煞地蹦了起來,繼而張牙舞爪地比劃道:“可是那里有紅衣小鬼?。 ?p> 莞爾。
黃子辛被柳依依逗樂了,難得一笑:“清燉鯽魚,日服飲湯,那也不是不行?!?p> 聽到這里,柳依依終于發(fā)現(xiàn)黃子辛在打趣自己,便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就見過透明的琉璃魚,上哪兒去找鯽魚,主簿大人就知道拿人家開玩笑……”
大概是見兩個大老爺們,調(diào)笑一個小姑娘有些缺德,衛(wèi)安就跑了過來,他說劉杭葦果然是個烏鴉嘴,柴棚的小兔崽居然真被母兔吃得只剩兩三個了。
衛(wèi)安說了之后,他怕眾人還不相信,就添油加醋地把血腥場面又描述了一遍,這讓柳依依聽得直犯惡心,轉(zhuǎn)頭回身就去廚房準(zhǔn)備做飯了。
眾人大笑。
“哈哈哈,我也有今天??!”公鴨嗓布吉塔扶著腰,倒退著從洞窟里出來之后,仰天長笑,臉上隨之若雛菊綻開:“王命在此,我看誰還敢抗稅不繳!”
原來,血月剛過,狖族要開展年度祭祀典禮,以求諸神保佑開礦順利,所以便攤派眾村落上繳貢品。
而布吉塔則雖出身卑微,但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竟然求得了一枚用以征稅的赤棨,這下他就可以好好表現(xiàn)一下自己對狖族的忠心。
同時,他還可以順便欺負(fù)一下,自稱從天而降的外邦人。
從天而降?
布吉塔想到這個說法,就忍不住發(fā)笑:
天上有血月作祟,魔鬼遍地走,所以偉大的狖族才世代居住在地底世界,而那幫外人自稱從天而降,不就正好犯了狖族的忌諱了嘛!
說起來,布吉塔還有一點不明白,狖族本來看不起地面群族的物品,嫌它們來自地表,沾染了晦氣,但后來這群黑頭發(fā)的外邦人,不知道怎么制造出了白雪般的布匹和月光似的瓶子,竟深得狖族的喜愛。
布吉塔有些嫉妒。
因為那些外邦人不但有個老頭在狖族眼皮底下轉(zhuǎn)悠,而且還將梁坪分給了他們,這讓自己和族人的地位往哪擺!
但再勤勞有什么用,最終還不是我去收稅?
布吉塔笑了,他摸了摸懷里的赤棨,硬硬的還在,便揉著腰肢心滿意足地回自家村落去了。
一座廠房,兩根煙囪,三四個窩棚。
這是沃杜爾的全部建筑,里面卻生活著三四百人,其主要謀生手段就是給狖族分揀礦石,然后就是靠在血月角斗賽中贏取賞金。
所以此時村落中秾烈撲鼻地,散發(fā)出粘稠的血腥味,正是角斗士們在接受搏殺訓(xùn)練。
“巴郎蓋,你只要贏了血月決賽,梁坪所有財富,任由你取舍!”
“謝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