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過起來實在是飛一般的快。精神矍鑠的陳老爺子每日里都到書院里巡視一回,見著自家子弟課堂分神、課間逗鬧逮著就是一頓拐杖,堅決履行當初自己“腿給你打斷”的宣言,不過看挨過揍的小子們打個滾就爬起來,狼狽逃竄激起滾滾煙塵,就知道這條戒律執(zhí)行得不算徹底。
老爺子另一個愛好就是時不時往老鷹嘴方向漫步,在這百多畝梯田間走動,和田間勞作的林大山他們打個招呼,再仔細看看田里水面高低,根蔸是否壯實,禾葉是否青翠,走一回就感慨兩句:
“哎,這晉哥兒密植水稻還真成了么?老古相傳的種田法子難道真有缺漏?”
再想想自己家田里栽下的稻子,近一個月了,卻還是稀稀落落的,很不成樣子。往年其實也就這般模樣罷?當初并不在意,心下只覺得就是這樣,但與晉哥兒這田間稻子的長勢兩相對照,不免心下嘀咕。
徐婆婆也回來了,照例并不解釋自家去向,只是重又把小笛訓練起來了。鑒于小丫頭也到書院里旁聽,徐婆婆就把訓練的時間改在了早間和午后,堅強的小姑娘一點也不叫苦,倒是陳晉勸說了一回,卻被徐婆婆好一頓訓斥,道是你自家不思進取,莫要把我徒兒帶壞了,再看看自己小妹笑意盈盈的在一旁看熱鬧,把個陳晉弄得郁悶不已,只好灰溜溜滾去紙坊。上回老吳已是催過了,不知近些日子產(chǎn)量可曾提高了?看過后還得趕回去接師妹的班,可不敢誤了課,最見不得王洛寧有些幽怨的眼神了。
日子過得這么忙碌,本來不是自己想要的樣子,只是身在其中,奈何不得,本就是人間避不過的苦。到了紙坊,一切仍是有條不紊,林二看來很是盡責的樣子,把個坊門閉得緊緊的,還拴著一條大狗,看到陳晉到來,尾巴甩得風車般飛快,嘴里嗚嗚叫著,人立起來
“呼”地撲到陳晉身上,一頭扎進懷里,嗚嗚聲也變得悶悶地,只是流下的口水打濕了陳晉衣裳前襟。
哭笑不得的陳晉一手推開過于熱情的大狗,嗯,就是葉茂家捉來養(yǎng)了防盜的,被小笛和小吳掌柜爭執(zhí)許久,終于確定喚作小黃的一條中華田園犬。為了這狗狗的命名權,兩個小家伙很是爭執(zhí)了一番。小吳掌柜宣稱是他先找得葉家要來的,無可爭議的擁有小狗的命名權;懷抱著當時還是小奶狗的小黃的妹妹則辯稱你都回去縣城了,是自己親手去抱回來的,還天天辛辛苦苦地喂養(yǎng),由自己給小狗取名是理所應當。
爭辯的最終結果是兩人齊齊請陳晉做仲裁,結果沒想到陳晉出了個很沒誠意的主意:劃拳定勝負,三局兩勝!兩人興沖沖劃起拳來,卻是小吳掌柜勝了,誰想這小子勝了后,愣了半天神,就是說不出一個字來,結果在小笛舉起的拳頭下華麗麗地敗退,同意了小笛擁有小狗的命名權。小丫頭指著狗狗渾身黃毛就給取了個小黃的名字,還說就和自己是一個輩的,話說你是小字輩么?
和小黃親昵了一陣,走進了紙坊,那邊聽得動靜的林二趕了過來,很是自得地說:
“小郎君,自老四把水車軸改了,加了油料后,果然好用了許多,又在抄紙上改了簾子,如今每日出紙多了四成有余,老吳再來催也不怕了!”
看著志得意滿的林二,陳晉心道這才到哪呢?眼下只在江南鋪開來的攤子你就才只能勉強支應過來,日后推廣到了北方,你才會知道老吳推廣商道的恐怖。不過任何用心任事的人都不好太打擊了,且待將來吧。見一切正常,也來不及去不遠處老郭的印書坊看看,勉勵了林二幾句,匆匆趕回書院去了。
老吳這時候正在自金陵趕回前州府的路上。五月天天氣已經(jīng)有些熱了,這一日早起時就覺得有些悶悶的,趕路多日的老吳也顧不得悶熱,路邊的蟬已經(jīng)叫得有些聲嘶力竭,似乎也耐不得熱,卻給人更添了不少焦躁。仰頭灌一氣涼開水,自陳晉交代他趕路時千萬不能喝生水之后,老吳就執(zhí)行得不折不扣,每日都要用個竹筒灌滿開水。
抬頭見頭頂有云層堆積,漸漸由白變得灰黑,這些時日變得路途經(jīng)驗豐富的老吳對趕車的伙計道:
“看這樣子,只怕一場急雨便要下來了,五月天這場雨只怕下得不小,可別把車里的東西給打濕了。左右要歇息一會,這便尋個人家避過雨再上路罷!”
伙計大牛應了一聲,趕著馬車拐過一個路口,向著官道右側山腳下的一處獨院行去。剛到得那處人家,幾個大雨點便砸落下來,掉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埃。老吳忙撿起車座下幾本樣書,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老者,一襲青衣,頜下胡須有些斑白,樣貌清癯,見了老吳主仆便道:
“客人可是有甚事么?”
“老朽姓吳,自金陵返鄉(xiāng),眼見急雨將至,只好尋老先生家暫避一時,多有打擾?!?p> 那老者把門打開了些,肅手邀老吳入內:
“趕路辛苦,既是如此,便請進來歇息片刻罷。”
老吳忙幫著大牛把車趕進了院里。安頓好馬車,卸了車轅,把馬拴到院子里的一株枇杷樹下,便隨老者進到屋里。那老者請老吳落座,大牛卻堅持不敢坐下,自去門口處看著馬匹。急雨果然驟然而至,打在屋瓦上噼里啪啦響。老吳將手中樣書在桌面上放下,再次躬身向老者致謝:
“多謝老先生施以援手,老朽方避過這一次雨淋之苦?!眳s不聞老者回答,抬頭卻見老者眼睛盯著自己放在桌面的幾本樣書,目光灼熱,右手微抬,似乎就要搶過來一般。
“老先生,老先生!”聽得老吳的叫聲,那老者方才醒悟過來,忙拱手道:
“老夫卻是失態(tài),早前聽得吉州城里出了一本蒙學佳作,只是一直無緣得見,托人去買,卻說是脫銷了,正是這本《三字經(jīng)》,因此才失態(tài)了,還請見諒!”
眼前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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