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邱師兄的憾事

　　到得門口，果然見一頭山豬倒臥于地，看著怕不有百多斤。兩枚獠牙尖尖地翹起，看著甚是駭人。隨后老蘇葉茂也跟著出來，葉老大手中還提著把剔骨刀，對陳晉道：

　　“小郎君自幼讀書，想來處理不得這山豬，等我將這豬剝了，小郎君好帶了回去。”說罷上手就開剝，只見刀尖閃爍，自皮肉間劃過，剝到關(guān)節(jié)處，霍然有聲。看這葉茂手頭上甚是活絡，顯然平日里收拾獵物練得手熟。不一會便收拾停當，肉做一條條分得甚是均勻，每一塊都有七八斤模樣，骨頭也照陳晉的吩咐，斬作兩寸長短，堆做一堆。又拿起那塊皮子，說道：

　　“這皮子找塊大小合適的木板，攤平整了將四腳和頭尾分別釘住，晾得干了，到縣里山貨店賣了，也值得些許幾個錢。今日小郎君和蘇神醫(yī)救得我兄弟一命，無以為報，這山豬權(quán)做診金，還請勿要推辭?！?p>　　陳晉笑道：

　　“只是適逢其時，怎能當?shù)闷鹁让徽f。也罷，這些骨頭我且收下，這皮子你自收起，來日你兄弟還需將養(yǎng)，上不得山，還要你照顧，換了錢也好貼補家用。這些肉我讓吳掌柜來，他家客棧自是需要，以后與你聯(lián)絡上了，你家山貨也有個穩(wěn)定銷路。”

　　葉茂聞言更是驚喜，堅持說這頭山豬一定要送給陳晉。推辭不得，只好拎著些大骨頭排骨，兩刀精肉，先告辭了回去，其它的明日叫吳掌柜的來再為商酌。

　　回到自家，讓小笛送了一刀肉去后山給林家兄弟，看這些天林地已經(jīng)收拾好了，也算是個犒賞吧。又叫老蘇去請了師兄、老吳和叔爺父子兩個，自己拿著這大骨扔大鍋里燉上，又在一旁小灶里燒起火，將排骨先腌制了，拿過來從山上帶回的蜂蜜，準備做一道糖醋排骨。作為一個資深吃貨，陳晉廚藝不說精妙，但家常菜做得還是很為不錯的。一通忙活，小笛已經(jīng)跑得喘吁吁地回來了，圍著鍋臺轉(zhuǎn)起圈來，小臉被火光映得一晃一晃的，眼眸亮晶晶的煞是可愛。又過一會，陳碩先蹦了進來，后面陳老爺子伴著老蘇也進了屋，卻不見師兄。陳晉一邊忙活一邊問道：

　　“老蘇，我?guī)熜帜?？?p>　　“適才說起和葉二縫合傷口的事，聽得可大大減少傷口愈合的時間，甚至可救得重傷病人，邱縣令便急切去葉家查看，勸阻不得。”蘇郎中回道。

　　這個師兄，還真是好奇心重。陳晉也不管他，自去忙活自己的事。大骨湯已經(jīng)沸了有一會，改小了火慢慢熬著。這邊排骨也已經(jīng)起鍋，雖是少了些調(diào)料，但也煎熬得恰到火候，油亮醬紅，色澤誘人。小笛早早拿了個大缽，說是要盛了這香香的排骨給徐婆婆送去，怨不得這婆婆這么喜歡這小丫頭。這徐女俠還是那冷清到孤僻的性子，只要有旁人在，都自會回去，寧可守著自家小院，也不湊這熱鬧。

　　陳晉幾勺把個大瓦缽裝滿排骨，陳碩飛快地下手撈了一塊扔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嘶嘶地吸氣，惹得小笛一陣跺腳嬌嗔，連聲抱怨這不太靠譜的二叔。陳碩口中含糊不清地向小笛討?zhàn)?，并自告奮勇護送小笛去徐婆婆家。好在這云山街也并不大，云山賊這會正在后山為將來的安穩(wěn)富足而努力，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危險。只交代一句路上小心些，就安排了陳老爺子和吳掌柜父子落座，小掌柜本來鬧著想跟著小笛姐姐去的，被吳掌柜兩巴掌鎮(zhèn)壓了，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生悶氣。吳掌柜本來說帶這小子跟著陳晉沾點文氣，這一回來忙乎了兩天，也沒顧得上他們父子，好在吳掌柜天生自來熟，和陳老爺子聊得倒也相得。只是這小掌柜活潑過頭，上竄下跳，攆狗捉雞，這會兒本來想攛掇了小笛姐姐到葉茂家捉只小狗來，他們家的獵狗正好生了一窩四只小狗，要不前日也不會不帶獵狗上山的，遇到危險卻少了個得力幫手。斷了念想的小掌柜化悲憤為食量，和碗里的排骨做堅決的斗爭。陳老爺子和老吳互相謙讓著落座，陳晉給這兩位盛了大骨湯，熱熱地喝了，一股暖意自胃里升騰起來，很是愜意。

　　忽然師兄從門口進來，一邊致歉道來得遲了，一邊坐了下來，也不多說話，筷子舞動，顯然這菜肴頗合他口味。這邊吃得暢快，那邊陳碩卻是一個人回來了，說是徐婆婆留下小笛，道是這兩日功夫落下了不少，今晚留住她家，明日要加緊練功了。陳晉聽了哭笑不得，一邊感動徐婆婆的盡心盡力，一邊又心疼妹妹的辛苦，但這小丫頭本是個倔性子，決定了的事是一定要堅持到底的，徐婆婆既然留下她，那小笛就一定會照做的，也就只好隨她了。一頓晚飯吃過，吳掌柜抱起飽食后已經(jīng)困意重重的兒子，自和陳老爺子及陳碩回去歇息了，師兄卻還端坐不動，看著陳晉收拾齊整，方才一臉嚴肅地拉陳晉坐下，道：

　　“你果真習得了外傷治療之術(shù)？那蘇郎中死活不說，但他那兩下可瞞不得我，這些年從未見過聽說過他懂得這般精妙的外傷治療之術(shù)，一到這云山就會了，豈不怪哉？”

　　陳晉略想一想，覺得也不須瞞著這師兄，于是將與蘇郎中說的那番話再說與師兄聽了，邱遠意聽得愣了，半晌回過神來，嘆口氣說道：

　　“早是不曾與你相識，否則我就不至今日在這安縣做一縣官。你不知道，我父親乃是當朝大將邱諱世駿，自我出生，家父就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習得一身武藝，為大楚開疆拓土，因此為我取名遠意。后來我漸漸長大，于武藝一道也小有所成。十四歲那年，我隨家父巡視邊關(guān)，這些年雖然國勢安穩(wěn)，但北戎也時時小規(guī)模犯邊?！?p>　　說道此處，又嘆口氣，神情更為落寞：“這天巡邊時，正遇上北戎騎隊百余人，我父子卻只帶了隨從軍士二十余人，一番酣戰(zhàn)，憑著軍士用命，終于突破了北戎騎隊的包圍，但活著回來的只余包括我父子二人在內(nèi)的六人，其中兩個軍士回來后傷重不治，我也在右肩處受了一刀，過了半年方才痊愈，自此提刀不得，改而拜了恩師學文，才到得這安縣做官?！?p>　　“今日見到你為葉二做的縫合術(shù)，果真能如蘇郎中所說，能大大減少傷口愈合的時間，對軍伍實有極大價值！如果獻于朝廷，定是極大的一份功勞?！闭f著搖手阻止了欲待分辨的陳晉，“我自不強求于你，但此次恩師進京，想來必要應對近來北戎頻頻犯境的局面，如果將這外傷治療之術(shù)交與恩師，必將對恩師助力不小?！?p>　　說罷深深看了一眼，等著陳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