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也傷感過了,到了時辰,林疏錦乖乖的在床上躺著,可是這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來這里這么久,她的睡眠質(zhì)量那是相當(dāng)?shù)腛K,這會,還是頭一次這般輾轉(zhuǎn)難眠。
今晚守夜的是織秋,她向來心細謹慎,林疏錦久久難眠,她也不敢打盹兒。
終于接近三更天的時候,在林疏錦再一次翻身的時候,她試探性的開了口:“娘娘,您睡著了嗎?”
這個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只是她沒有立刻得到回答,而是過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才聽到帳子里傳吃一個充滿惆悵的聲音。
“織秋,那個孩子……”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竟有些疑惑,“那個孩子……能平安降生嗎?”
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想到這個問題,興許是受了寧嬪小產(chǎn)的影響,她現(xiàn)在對懷孕這個詞有些敏感。
前世宮斗劇只覺得那些作為宮斗犧牲品的孩子無辜,直到現(xiàn)在那些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一個孩子有什么錯了?
投身帝王家,從他還是個受精卵的時候,就已經(jīng)要面臨生死,何其可悲。
幸好,她這一世,可能也不會……
織秋知道自家娘娘說的是哪個孩子,現(xiàn)在除了益和院婉貴人肚子里的那個,也沒誰了。
借著微弱的燈光,透過薄紗似的帳子,她看見瑾嬪有意無意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她挪著步子走在床邊,慢慢的蹲下,靠著床沿輕聲說:“娘娘,奴婢打小就在宮里當(dāng)差,后宮里傳出有身孕的娘娘小主,一年到頭怎么也有八九個,可是能平安降生的皇子公主,兩年也不一定有一個。”
織秋對這種生死之事已經(jīng)麻木了,盡管說的是這么殘忍又惡毒的事情,她卻不能從其中聽到任何的惋惜和荒涼。
“看著自己的骨肉去世,難道皇上就不管管嗎?”
說完的話林疏錦猛的呵呵一聲,笑自己天真。
嘲笑完自己她就聽織秋說:“不是皇上不管,而是沒法管,娘娘您也是官家出來的女子,應(yīng)該知道,一個后宮妃嬪能牽扯出來多少家族利益?!?p>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身居高位,打小就習(xí)慣了的?!?p> 是的,冷漠、無情、果決、狠厲,是每一個皇家人,從還在娘胎里就要學(xué)習(xí)的必修課。
“唉……”
林疏錦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腦子里突然想到了一句話:鐵打的皇帝,流水的嬪妃,和差不多來報到的娃……
“娘娘,您是不是害怕,將來您有了孩子也會……不會的,皇上一定會保護好您的。”
織秋的話脫口而出,縱使林疏錦再心不在焉,也聽出了她這話里的不對勁兒。
她攢了攢眉,用余光瞥了瞥織秋,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轉(zhuǎn)而故作輕松的說:“這還沒睡呢就咋就開始做夢了呢,且不說皇上護不護著我,就是他要護著我,也得我這肚子里有東西才行啊?!?p> 說完這話兩人都沉默了,她什么身子狀況,她清楚,織秋也清楚。
綿長的呼吸終于在她的寢殿響起,織秋給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悄聲的退了出去。
然而在關(guān)門聲響起的那一剎,原本睡得很熟的人,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啟程回宮這天兒是個好日子,因為起了一個大早的原因,她享受到了夏日早晨里難得的微風(fēng)。
林疏錦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大隊人馬下了月貍山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在山腳回望月貍山的時候,她暗暗立下了一個flag,明年,她還要來這避暑!
路途是枯燥乏味的,一路上,除了山,就是樹,來的時間林疏錦還挺稀奇,但在這已經(jīng)待了這么久了,這些東西她早就不稀罕了。
盡管回程因為朝中急事而加快了腳程,但畢竟人多,又得保證皇上安全無誤,所以他們依舊在路上顛了接近三天。
迎接皇上回宮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皇上還未進城,留守京城的文武百官就已經(jīng)跪在城門口等著了。
皇后已經(jīng)解了禁足,正攜各宮嬪妃在皇城上迎接。
坐在馬車里的林疏錦,只聽外邊一聲細長的聲音,“跪~~”
隨之而來的就是震耳欲聾的跪拜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這聲音還此起彼伏,可想聲勢之浩大。
從進京到皇宮這一短節(jié)路,走了得有足足半個時辰,林疏錦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寸步難行。
透過車窗的縫隙往外瞧,黑壓壓的一片,京城的百姓,都想一睹皇上的龍顏。
然而皇上乃國之天子,豈是爾等凡人能肖想的,林疏錦幾乎敢斷定,皇上一定連頭都沒有伸出去看過。
馬車里,林疏錦漸漸對看這些熱鬧失去了興致,因為,自由,心之所向,但現(xiàn)實是,深淵皇宮才是她該去的地方。
林疏錦天真的以為,回了皇宮就能在床上躺著,然后舒舒坦坦的睡一覺,她沒有料到的是,后邊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她。
先是一群人擠在一堆兒,叭叭的喊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然后又是恭送皇上吧啦吧啦的。
這還沒完,皇后娘娘許久不見各位妹妹,得先去翊坤宮嘮嘮嗑,她們奉承皇后,皇后跟她們客套,說什么此行照顧皇上辛苦了。
然后又大肆表揚了肚子非常爭氣的婉貴人,為皇家開枝散葉,說是等婉貴人回宮,她要好好的嘉獎于她。
若不是林疏錦知道皇后不是個善茬,她都要被她精湛的演技折服!
最后,一個大殿的人,阿諛奉承了大半個下午,終于等到了夕陽西下,一直坐立難安的林疏錦以為可算是能歇口氣,結(jié)果皇后的貼身婢女進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么,皇后才開口說:“御膳房已經(jīng)在寶福樓備下晚宴,各位妹妹就隨本宮一同去吧,想必皇上也已經(jīng)知道了?!?p> 聞言林疏錦的左手死死的拽住右手,不讓自己因為情緒激動而拍案而起。
——姐妹兒,咱不差這一頓好嗎!
——我合理懷疑,且有證據(jù)證據(jù),你想折騰死我,然后獨占皇上!
——皇上會去?他要是去了,我給你表演切腹自盡!
——……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人皇后官比她大了不少級,早就已經(jīng)的罪過皇后的林疏錦,完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走在隊伍的最后邊。
但是,瑾嬪這和封號,就注定了不可能完全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