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有些怕這個岳石了,這家伙到底是海南期貨界做業(yè)務的第一人,最是能揣摩了談話對方的心思說話。
被岳石說中了心中的鬼,薛睿還是故作鎮(zhèn)定,同時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放棄找回“咯噔咯噔”的幻想,就像滕波應該面對愛情失敗的結(jié)局一樣。
那曾經(jīng)迷一般地出現(xiàn)過的“咯噔咯噔”,究竟是什么樣的一種存在?它又意味了什么呢?
薛睿又因此想到當初在做外盤期貨、剛接觸波浪理論的時候,也曾經(jīng)莫名其妙地“不幸言中”了當天晚上s&p精準的波浪形態(tài)。
那一次,也許是另一類型的“咯噔咯噔”呈現(xiàn);
又或者可以說:這一次的“咯噔咯噔”,是當年s&p的舊夢重溫。
那一夜s&p波浪形態(tài)和點位的精準預期,源于無知者無畏;而這一次,如果是幻覺出現(xiàn),又是因為什么?
而為什么既然幻覺真實地出現(xiàn)過,又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呢?
薛睿在心里這么問著自己,忽地想到滕波沒準也會獨自在自己的住處,一個人面對著墻壁喃喃地述說:既然一個虛擬游戲的伙伴都能讓你離開我,當初你對我這么好又是為了什么?……
想當初你叫人家小甜甜,現(xiàn)在卻叫人家牛夫人——《大話西游》里的這句臺詞,不失時機地冒了出來。
算了算了,無他,此一時彼一時而已。想不明白的問題就暫時擱置起來。等智慧來了再說。
由時間帶來的階段性困惑,就交給時間來解決吧:就像古人對兒童的啟蒙,所謂不求甚解,只要他們不明所以地背誦一篇篇文章,因為以后總會明白;又像是初中的孩子學化學,如果學不會配平,就且饒了配平吧,因為到了高中,他自然就懂了。
想明白這一切,薛睿知道自己不該再和岳石膩在一起——你很難說服這個家伙,而和他聊多了,還會被他窺破心思,尷尬得很。
于是,薛睿和岳石告別,自己一個人沿國貿(mào)大道往住處走去。
如果岳石認為金融投機本質(zhì)的秩序,是由造物主設計的,是自然法則,不由科技力量支配也不可以窺探“天機”,那么,薛睿只能認為“咯噔咯噔”是一類“頓悟”。
元揆和唐總或也有他們的頓悟吧,只是每個頓悟的人,得到頓悟的形式不同。
而無論是在“無知無畏”的狀態(tài)下,還是有著被各種知識裝滿大腦的狀態(tài)下,頓悟都來自于專注條件下的一不小心暗合了“天意”。
人類所有的困惑,最終都會歸結(jié)于時空的困惑。
薛睿就這樣邊走邊想,突然又停下了腳步,站住了。
面前的那間這一代最大的書店關著門,門上貼了一個關門停業(yè)的告示。
近兩年時間,這一片的書店都陸續(xù)關門了,而這最大的一家,也到底是撐不下去了。時代變了,越來越?jīng)]有人去書店買書了。
薛睿就這么呆呆地站著,忽地想起這書店里,以前經(jīng)常會看到焦元德和孟雙六結(jié)伴在這里看書。心里就有些傷感。
是時間改變了一切。
薛睿慢慢走回家,開門,徑直去了書房。然后,又踅回客廳,打開了電視。
他需要安排一些環(huán)境音,來避免一個人的冷清。
只要一坐在書桌旁,薛睿下意識的一個動作,就是彎腰下探,打開電腦的主機開關。
從和岳石揮手告別的那一刻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電腦前,復盤期貨的行情。
“咯噔咯噔”無法通過岳石來幫著解決了。那就回到“咯噔咯噔”之前的專注狀態(tài)吧。
有些詞人,寫出絕妙好詞的時候,也許是翹著左腿寫下的。
基于“文章本天成”的說法,寫下這樣的文字,也是源自那一瞬的頓悟,又或者說:那一刻,分明是老天把他的手借給了詞人。
而若這詞人再寫不出好詞,他最容易想到的,卻是那一刻翹起的左腿,于是,他再把左腿鄭重地擺放上來……卻不再有絕妙的文字,在腦海里涌現(xiàn)。
如是者三,他終于明白:冥冥之中的所謂才氣、天賦、頓悟……不知從哪里來又不知到哪里去了。
薛睿則更糊涂。他甚至記不起第一次的“咯噔咯噔”,他是翹著左腿還是右腿,又或是根本就不曾翹過腿?
而他可以回到的“從前態(tài)”,就是親近圖表、專注市場。而這,是不是《刻舟求劍》的續(xù)篇,他不甚清楚。
薛?;仡欉@些年自己經(jīng)歷的期貨生涯,值得慶幸的是在這么殘酷的環(huán)境里,他的身邊居然出現(xiàn)過一些大神。他們的交易方式各有各的不同,但他們都有著“共性”。
這些大神之間,比較確認的共性,是對金融投機的“專注熱愛”。
而另一項“共性”,的確出現(xiàn)在元揆和唐總的身上,但薛睿不能確信:這項“共性”,是否也發(fā)生在其他大神的身上。
那就是“愛憎分明”。
薛睿在自我檢討的時候,對于“專注與熱愛”,覺得自己還可以努力去靠近。
而對于“愛憎分明”這一項,在他而言,就是一個明顯的弱項,也常令他略感到絕望而沮喪。
這一弱項的存在,讓他意識到愛憎的不分明,最是能讓他于有意無意間輕易原諒或忽視自己的交易過失,并因此難以構(gòu)成深刻反思,進而缺乏改正的執(zhí)著與動力,也就難以抵達智慧層面、難以“頓悟”。
橡膠的走勢圖被打開,薛睿欣賞著這經(jīng)歷了長期震蕩之后越來越明顯的下跌趨勢,想這輪交易盡管倉量非常小,但利潤應該是相當?shù)每捎^的,還是從心里泛出一絲絲自豪感。
畢竟,這是沒有“咯噔咯噔”的條件下完成的交易,是更值得肯定的一步。
突然,桌上的手機在響。薛睿拿過來一看,大吃一驚。
原來這是金璠發(fā)過來的信息:“怎么這些天都沒你的消息?這兩天有好電影,不打算邀請我去看電影嗎?”
男人在情感方面的剛強勇猛以及“不要臉”,多是強撐起來的面子工程。
其實男人最怕碰釘子。
薛睿鼓起勇氣去“解決”金璠,原以為是從她的眼神和肢體語言里,得到了足夠的暗示。
只待自己真的開了口,還不就該是手到擒來?
按合肥話來說:好大事???
薛睿之前曾被和自己同屬“同一時代”的姑娘們寵壞了,對自身魅力生出了錯覺。
他萬萬沒料到:這個金璠,從了他的吻從了他的擁抱,甚至跟他走進酒店時,也沒有多少的扭捏……
誰料在“最后關頭”,她卻如歷史上最頑強的“貞潔烈女”一般,和他做著“殊死搏斗”。
薛睿有些慫了,他想暫時放下這件事,靜一段時間再做打算。怎么這個小丫頭,這個時候,又發(fā)了信息過來?
這個時代的小姑娘們,怎么都變得這么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呢?